第一卷,莫思量 第二十九章 世间情义二字-《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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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耸入云端的高塔之下,有一人牵马而来,在即将出城之时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因为宵禁的缘故,似乎在等人。

    大丰王朝开朝之后,境内城池“日出而作,日暮闭城”的规矩开始根深蒂固,逐渐成为王朝的制度。

    只是上原城从来都没有闭城一说,更别论宵禁了。

    哪怕因为数个月以来几大王朝之间的紧张局势,都没能影响相隔不知多远偏靠大丰境界城区,这里的城门驻军把守都显得松懈。

    不过今夜显然有些不太一样,平时哪怕守卫松懈也会有来自监察司的记录和盯梢,旦不会此刻这般诡异的寂静无人。

    好似是因为某些缘故提前得到了密令,在此同一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牵马驻足之人不知等了不知多久,眼看就要入夜渐深,终于有人于城外入城,似乎提前说好一般来到牵马之人跟前。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衣冠肃穆腰配美玉,显得极有身份地位。

    身后一把长剑精美绝伦,加上本身气宇轩昂,一眼瞧着就像是一位得道高人,功夫极高。

    平阳朝一贯的没有客套寒暄,直接开口问道:“输了?”

    为了能够不被‘徒弟’看轻,时常装作一副高人风范的剑堂大宗师顾风雅,如今似乎有些颓废。身上的气息明显的有些紊乱,一时难以控制。

    这位大宗师神色疲倦,脸上有些阴沉,意味深长的冷笑:“顾先生大概会猜到,我得知剑山师白风带走苏宁后一定会去堵截,但绝对不会在时候派人来找我看我笑话。你就不怕会给你家主子添堵吗?”

    没有人会想到,三顾草堂的剑堂大宗师会因为一个未入门的弟子,追了数千里堵截那位已“超凡入圣”的剑山第三把剑,更是有过一场旷世绝伦的斗剑。

    眼下显而易见的,这位在六境之中都极具盛名大宗师,约莫是败了。

    只是不知是在多少回合以外,还是棋差一招,过中的惊险曲折根本不为外人道也。

    不知为什么能够算准了,这位大宗师会在此时此地入城的平阳朝微微一笑,:“我来此地,是要跟前辈做一桩交易的!”

    顾风雅瞥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就你?换你家公子来或许还勉强。”

    言下之意就是,顾书冷与我对话尚且是因为苏宁的关系,你又算什么东西。平时或许能够以长辈姿态教训一番,只是眼下情形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

    是以说话都显得刻薄几分。要不是疑惑这位读书人出现得奇怪,他甚至都不会停下脚步与之交谈。

    平阳朝知道自己方才的话题打开方式触了霉,对于顾风雅的刻薄没有太在意,心平气和的说道:“剑堂作为天下闻名规模不输儒家三大“正院”的庞然大物,但在大丰王朝内却屡受限制,甚至在上原城内一直只有一家分堂,再难有寸进。这不光是大丰王朝约束江湖宗门势力手段过于强硬,其中更是因为上原城作为连同整个西北万里屏障的唯一桥梁,牵涉着几近是整个西北各大宗门与大氏族的利益。这就造成了作为新起之秀的剑堂难以在短时间内掺合进来,分得一杯羹。哪怕您是在六境之内已算顶尖的大宗师。”

    “因为上原城实在是太特殊了,即便是三大王朝也仅仅是表面上统治,做不到全盘接管。这也是为什么真正控制城内各大街道的会是这些小帮小派,官府实力不好真正明面上插足。”

    “这便是人间王朝与江湖势力之间的‘默契’。”

    平阳朝说到这了,看了看顾风雅。

    顾风雅一副洗耳恭听,点了点头赞许道:“说得不错,这也是其中之一的缘由。这就是那位顾先生的分析?还是你个人的见解?”

    然后看着眼前这位神情自若的年轻读书人,啧啧道:“所以呢?”

    长篇大论的平阳朝正了正神色,问了一个很隐晦的问题:“剑堂三大剑仙,十八子,七十二剑之中,真正走出剑堂总部出现在外的,一般都是十八子与七十二剑。那么在上原城之内,剑堂真正的放有几把‘剑’?”

    话还没说完,平阳朝就觉得遍体生寒。

    这位剑堂七十二剑之中的‘石中剑顾风雅’,冷冷的注视着年轻读书人,讥笑道:“你可知剑堂分布天下数百大州,每一个大州数千里之遥,单单这不足百把‘剑’坐镇一周之地都是杯水车薪。为了这区区一州之地的城池,你就敢如此想?还是这又是那位顾先生的异想天开?”

    平阳朝如同从水池捞起一般浑身湿透,没有多少修为的他根本连大宗师的目光都无法承受。就别说这位大宗师言下的警告之音了。

    只是他没有丝毫的退缩,强撑着语气镇静的一语道破玄机,“百年大计,天山盟约…”

    话都没说完,他如同被人扼住喉咙,双脚离地三尺有余,整个人被直直的‘吊’在半空中。

    只是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开始大笑。

    不过因为咽喉被掐住,笑声变成剧烈的怪异咳嗽声,尤为凄惨。

    平阳朝确实很开心,因为他没有失望。

    从这位大宗师的反应来看,至少他赌对了,公子曾经无意之中透漏的某些隐私之事果不其然是对的。

    公子曾与他谈论过天下一些局势走向,势力兴衰,对于贯穿数个大州的天山山脉有过言简意赅的点评。其中就有无意间透漏天山山脉明面上的“天门”这个仙家势力,也一语带过剑堂。

    来时心中结合回忆起的只言片语,有过一些模模糊糊的推测,根本就没有多少把握能够说服这位超然物外的大宗师,如今就不一样了。

    他不会去管那群总想着谋划天下的山上仙家,到底会引起怎样的动荡不堪。更不想去理会剑堂暗中与他们勾结是否犯了江湖哪些‘忌讳’。

    他只知道一件事,一切都为了能够帮到公子。

    即使做不到像柳山山那样只身赴险一人一剑杀个痛快,至少能做到三寸之舌绽莲花,豁出性命去赌一赌。

    哪怕失败了也好过无作为,反正自己的命也是公子所救。即便是死了,也只是有些可惜没能多杀几个黑狗而已。

    顾风雅讥笑道:“我见过太多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弯弯绕绕,也领教过你们读书人‘脊梁’硬气。只是我却没想懂你们这些钻牛角尖的酸气书生,为了一些自以为是的正气,或者某些规矩,能够做到挺直腰脊慷慨赴死。”

    “你可知我的剑能轻易的将你们这种可笑的脊梁如砍瓜切菜一般,成片成片的收割?你们不是自诩聪明人吗,又怎会这般不懂的韬光养晦,当真你为我不敢杀你们?”

    说着这位读书人手脚血管顿时爆裂,整个人也重重摔落地上,随之而来的骨头断裂之声清晰可闻。

    顾风雅好整以暇冷笑道:“我如今倒有心思听你的长篇大论了,你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你的脊梁,是为了什么敢如此的找死。”

    这便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的谈判。

    平等永远只在实力相当之间才存在,平阳朝自然知道这点。

    他剧烈咳嗽着试图挣扎起身,发觉做不到后干脆躺在地面上,面朝星空狠狠吐咳出一口血水,怔怔出神。

    他想起了公子曾经说的一句话,说世间道理和规矩其实不算太多,早就被先贤给说透了。但即使如此,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即便是那些时时刻刻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也不一定就真的无错。

    说什么世间人难分黑白好坏,世间事终究会有对错是非。不过是自己觉得无错,觉得无愧于心罢了。

    所以不愧对自己的内心,就够了。

    与他人而言是对是错,又有何干?

    当时他觉得公子这话说得…很不负责任,不太适合他在家里夫子所讲的‘道理’。

    如今他虽然不太认同,但又觉得有些在理。

    概是因为世间人虽然都不可能做到如夫子所说的仁义礼智信,只知弱肉强食。

    但世间人仍有人有情有义。

    人生百态,人有百种。

    总不能一概而论,总不能都如一种人。

    那样才是怪理。

    而他,从被公子当头棒喝到如今生死一线,才真正懂了自己心中的道路,该往哪走。

    这位读书人读了那么多书,总算觉得此时此刻才是最爽快的,心中那一口气直达‘天听’。

    顾风雅神色一亮,轻咦了一声,口中连连啧声。

    平阳朝虽然重伤垂危,但‘神意’十足神采奕奕,轻轻问道:“有人曾说过,这世间人和物就如同一副千姿百态的画卷,得需要有某些神韵才能当做点睛之笔。他还说过江湖是一张珠帘。 大人物小人物,是珠子,大故事小故事,是串线。 情义二字,则是那些珠子的精气神。 ”

    “我曾经就因为国破家亡仇深似海,一直活得很迷茫,犹如茫茫大海无处着陆,除了仇恨还是只剩下仇恨。如今倒是清醒一些了。这种感觉,真好。”

    顾风雅蹙了蹙眉头,好似听懂了某些事情,顿时了然。

    沉默片刻过后,他幽幽开口感叹:“原来如此,倒是我小觑你的‘脊梁’了。难怪他会教出你们这样于世不同性情的人来,也难怪我徒儿会…与众不同。”

    然后,又冷笑道:“然后,接着又想着用什么理由达成你今日来此的目的?总不会天真的想着,用你们之间的那套‘情义’来感化我吧?你的‘神’也只是暂时的,本身的伤势不可避免,你的时间可不多。”

    神意开始由满转亏的平阳朝有些疲倦,轻声说道:“剑堂之所以能够在这片天下迅速打开局面,做到不下于三大“正院”的规模。就是是因为剑堂的模式类似于书院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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