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艳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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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旸比叶照先回神。

    面前女子不过双九年华,  是他胞弟发妻,只是长了一张同他师尊有着六七分相像的脸,他的师尊已经年逾半百,  断不会是同一人。

    “王妃酷似本王一位故人,  失礼了。”萧旸颔首笑道。

    叶照起身行礼,“阿照见过皇兄。”

    萧晏将人推至自己上首,回来在叶照身边坐下。发现叶照余光始终越过他,落在萧旸处。

    遂忍不住问道,  “可是发现了什么,如何这般看皇兄?”

    叶照收了目光,轻声道,  “皇兄腿疾何时患的?打小便有的吗?”她记得清楚,  当年在鸣乐坊中,明师父是健全的。

    十八九岁的一个握刀侠客,看着落拓不羁,沉默少言,  对阿姐却是温柔体贴。

    如今细想来,确实同萧晏有些相像。只不过周身少了几分金尊玉贵的矜傲肆意。

    “皇兄出生时是康健的,应是当年滚下悬崖所致。”对面有人敬酒,  萧晏端盏还礼,  啜饮小口,方继续压着声响道,“只是他一贯沉默,回来后我也不曾多问。”

    “倒是你,  方才唤他师父是什么意思?”

    叶照又看一眼萧旸,  想了想凑近萧晏耳语了一番。

    “你确定?”萧晏难以置信,  “他是你阿姐的……”

    叶照颔首,  “我握刀的第一式便是他教的,他还说教我武艺,可护自身,亦可护阿姐。”

    “他同阿姐相识三年,每半年都会来鸣乐坊……”

    提及鸣乐坊,叶照顿了顿,将手从萧晏掌中抽出,“阿姐是坊中花魁,明师父说过待他攒足银良便给阿姐赎身。”

    鸣乐坊,花魁,赎身,她的阿姐。

    萧晏的背脊僵了一瞬,目光重重落在叶照身上,许久不曾挪开。

    叶照能感受得到,自觉偏了偏身子,尽可能离他远些。

    萧晏盯了她几许,问,“所以,你也曾在坊中待过?”

    他的声音极低,宴会之上觥筹交错之声瞬间将之淹没。

    但再低,叶照也是能听清的。

    她很庆幸,这一刻小叶子不在身侧,正在大殿高座之上,被皇后拢在怀里。

    叶照的声音比萧晏更轻,如天边的一抹浮云。

    却足够坚定,半点没有飘忽的痕迹。

    她清晰地回应他,“是的,四岁那年被生父卖入坊中。”

    萧晏的目光愈发灼热,一瞬不瞬看着她,似是还在等她下面的话。

    叶照咬了咬唇瓣,“我在坊中呆了三年。七岁时被霍靖看中,入了百里沙漠受训。十年后,也就是去岁,入了您秦王府。今朝十八,蒙殿下错爱,上了如此高位。”

    话毕,她喘出一口气。

    转身冲他笑了笑,继续道“殿下放心,事成之后,妾身会斩断和殿下的一切关联,您可上报妾身亡故,亦可道为妾身所骗。只要能救得阿姐,安顿好小叶子,妾身都甘之如饴。断不会成为您的污点。”

    至此,叶照回转了身子,端坐在案旁。

    你知她生于何处?

    家在何方?

    双亲何人?

    在被我收为暗子前,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前世霍靖的话语缭绕了耳畔,萧晏缓缓开了口。

    他道,“我以前都不知道。”

    是的,两世他都不曾知晓,她完整的一生。

    曾经想问,却已无人回应。

    今生岁月匆匆,他还来不及去问。

    “阿照!”他拉了拉她衣袖。

    她侧身,看见他静静伸出一只手。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寻到你。要是早些找到你……”

    往来上膳的侍者,此起彼伏的丝竹声,人影晃动,嘈嘈切切。

    叶照仿若不曾听清,但被强行紧握的手,告诉她,她没有听错。

    他不仅没有丝毫嫌弃她的出身,反而还在同她道歉,说没有早些寻见她。

    萧晏拢住她的手,又破开她指缝。他玄色滚金的袖面,压住她天水碧缠花广袖,凸出一点十指交缠的轮廓印记。

    他接上她含泪欲泣的眸光,容色歉疚又真挚。

    他说,“别哭,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找到你。”

    这是昌平二十八年的中秋,叶照至此一生不曾忘记。

    她长睫上的珠泪颤了又颤,终于随着那两层袖面之上素手纤指的攀附回应,掉落下来。

    萧晏得她五指反客为主的紧握,只稍一用力,便将人定在原处,自己挪近尺寸。

    本就没有相隔多少距离,这一点靠近,便又是一副举案齐眉、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恩爱模样。

    “今夜我来翠微堂,该我团圆了。”萧晏话语落下,叶照那张欺霜赛雪的脸顿时飞霞如火,不知道该往哪放。

    只瞪过他,饮酒掩过。

    她眼下还用不得烈酒,又喝的急了些,便又咳了起来。

    “羞什么,行个夫妻之礼罢了,最是寻常!你旷我多久了!”萧晏踩到梯子就往上爬。

    一刻正经要用三刻厚颜换。

    他掏了帕子给她擦拭唇口一点酒渍,又给她顺着胸口。

    还不忘转身吩咐宫人,“王妃饮不得酒,换副配汤的菜式上来。”

    风流和温柔被拿捏得行云流水。

    叶照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哪是没有。

    叶照忍过被他时不时挠抚的掌心,只低眉轻蹙。她若当真厌他不安分,大可一掌拍开他。没有还手之力的,该是秦王殿下才对。

    叶照脸色又红又烫,轻轻叹了口气。

    萧晏余光瞥过,那只手愈加不安分,原本只是五指平躺地在她掌心抚弄,此刻竟是竖了起来,深深浅浅来回戳点。

    简直疯了!

    叶照美目圆瞪,又不得发作。只狠狠咬着牙,用力一握拳,扣住了他五指。

    萧晏“嘶”了声,却是凤眸染光,嘴角噙笑,附耳道,“榻上可不能这般,会折的!”

    这一排坐着的,依次是湘王、秦王、楚王、之后是安乐、平康两位公主。对面是其余宗亲,高台殿上是皇帝与后妃。

    隔着阔阔场地,咿呀歌舞,隔案宗亲看不清晰便罢了,然同坐一排的手足,高座的帝后妃嫔自是个个看得真切。

    秦王殿下对秦王妃,已非盛宠,乃是爱重。

    何婕妤道,“皇后,秦王可当真体贴,瞧瞧蜜里调油的小两口。”

    皇后抱着小叶子,笑了笑,冲着贤妃道,“便长乐一个,岂不孤单,催着他们些,开枝散叶才是真的。”

    贤妃点点头,“就是阿照身子还不稳妥,待她养养。”

    李昭容接过话头,“贤妃姐姐,今个湘王殿下也愿意出来走动了,您啊说不定又有一喜了。”

    贤妃爱怜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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