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中环,陆羽茶室。 这间浸润了数十年光阴的老茶楼,像是被繁华都市遗忘的一枚琥珀。 空气里,普洱的陈香与老檀木的沉静气息交织,将门外那个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能在这里拥有一张固定桌位的人,要么富甲一方,要么权倾一隅。 二楼,靠窗的雅座。 徐朗西与向海潜,相对而坐。 桌上一套古朴的紫砂茶具,两杯泡开了的“龙团凤饼”,茶汤色泽深邃,香气氤氲。 这两位在整个港澳,乃至东南亚洪门中,跺一跺脚便能引得四方震动的老先生,今天却显得格外有耐心。 他们没有交谈。 只是静静品着茶。 目光偶尔投向窗外,看着街上缓缓驶过的警车,眼神里,是一片古井无波。 九龙那场掀起漫天血雨的风暴,似乎,吹不进这间小小的茶室。 楼梯口,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陈山的身影,出现在了二楼。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代表身份的西装,只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中山装。 布料是寻常的棉麻,却被他穿出了一种挺拔如松的气度。 他的身后,梁文辉抱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微微躬着身子,落后他半步。 看到两位老先生,陈山没有立刻上前。 他先是停下脚步,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这才迈步,走到茶桌前。 他对着二人,恭恭敬敬地,深鞠一躬。 “晚辈陈山,见过徐先生,向老先生。”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 没有平安大戏院里的那种霸道,也没有染坊办公室里的那种统帅气场。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前来拜见家族长辈的普通后生。 徐朗西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略显浑浊的目光,在陈山身上,停留了片刻。 “坐吧。”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陈山依言,在下首的位置,端正地坐了下来。 梁文辉则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安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向海潜提起那把紫砂小壶,亲自给陈山,斟了一杯茶。 茶水倒得不急不缓。 水流拉成一条细线,注入杯中,刚好七分满,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后生仔,火气旺。” “喝点老茶,降降火。” 向海潜的话,意有所指。 陈山双手捧起茶杯,没有立刻喝,而是先凑到鼻尖,闻了闻香气。 随后,才小啜了一口。 “好茶。” 他由衷地赞叹道。 “入口微苦,回甘却绵长,像人生。” “哦?” 徐朗西似乎来了点兴趣。 “你这个年纪,也懂人生了?” “不敢说懂。” 陈山放下茶杯,神情依旧恭敬。 “只是,晚辈的命,比这茶,要苦一些。” “所以,格外珍惜,那一点点的回甘。” 茶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两位老先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山。 那目光,不像是在审视,更像是在掂量。 他们一生之中,见过的枭雄人物,太多了。 有凶狠如虎的。 有狡诈如狐的。 但像陈山这样,身上同时兼具了雷霆手段与谦恭姿态的年轻人,却是生平仅见。 良久,还是向海潜,先开了口。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你这几天,打扫屋子的动静,可不小啊。” 他看着陈山,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整个九龙的屋顶,都快被你,给掀翻了。” 来了。 陈山知道,正题来了。 他站起身,再次,对着两位老先生,躬身一拜。 “家门不幸,屋子里,生了太多的蛀虫和白蚁。” “再不清理,整栋房子,都要塌了。” “晚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是,惊扰了两位老先生的清净,还望,多多海涵。” 他把姿态,摆得极低。 他把事情,定性为,和字头的家事。 徐朗西,轻轻哼了一声。 “一句不得已,就让九龙,血流成河。” “一句家事,就让几千个洪门兄弟,锒铛入狱。” 他的声音,陡然严厉了三分。 “你把十四K,打残了。” “你让雷洛,坐上了总探长的位置。” “你把港英政府,当成了你手里的刀。” “陈山,你这盘棋,下得很大啊。” “你就不怕,玩火自焚吗?” 空气,瞬间凝固。 梁文辉站在陈山身后,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从两位老先生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巨大压迫感。 那不是崩嘴华的凶悍。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