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苏明哲缓缓地站起身。 他走到书房的门口,没有回头,只是对着外面,说了一句。 “王叔。” 那位一丝不苟的管家,立刻出现在门口。 “先生。” “去告诉厨房,多添一副碗筷。” 苏明哲转过身。 他看着一脸错愕的陈山,和眼眶瞬间就红了的女儿。 他那张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极其淡的笑意。 “今晚,大年三十。” “陈先生,如果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吃顿年夜饭吧。” ...... 春节过后。 远东实业的成衣工厂,已经正式投产。 上百台崭新的胜家牌缝纫机,在挑高极高的巨大厂房里,奏出整齐划一的,属于新时代的交响。 女工们坐在缝纫机前,灵巧的手指在飞速移动的针头下翻飞。 一匹匹纯白或浅蓝的布料,在她们手中,变成了一件件即将风靡整个南洋的,时髦衬衫。 隔壁的厂房,生产的是塑料花。 五颜六色的塑料颗粒,经过高温熔化,被注入一个个精巧的模具。 再由一双双曾经只懂得在垃圾堆里刨食的粗糙手掌,细心地修剪,上色,组装。 一朵朵,永不凋谢的玫瑰与牡丹,就在她们手中,安静地绽放。 梁文辉拿着一份报表,几乎是撞进了陈山的办公室,他脸上那种混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兴奋,根本藏不住。 “山哥!” 他将那份薄薄几页纸的报表,像献上圣物一样,用双手放在陈山面前的办公桌上。 “第一个月,我们的衬衫和塑料花,已经通过洪门的渠道,全部销往了南洋。” “这是收回来的第一笔款子。” 梁文辉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报表末尾那个,长得让他数了好几遍的一串数字上。 他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这个数字,比他们之前,在湾仔和油麻地,所有场子加起来一个月的流水,还要多出整整一倍。 而且,这是干净的钱。 每一分,都来得堂堂正正,能在阳光下大声说出来。 陈山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那个数字,眼神里没有梁文辉想象中的激动,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思考的,似乎是另一件事。 “让兄弟们,把这个月的花红,发下去。” “告诉那些女工,这个月起,工厂食堂,每天中午,加一个鸡蛋。” “是,山哥!” 梁文辉重重地点头,拿起报表,像揣着一块滚烫的黄金,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 癫狗,像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门外的阴影里闪了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海风与柴油混合的咸腥味。 “山哥。” 癫狗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着的小本子。 本子上,用一种外人绝对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密密麻麻地记着一些东西。 “上个月的货,都送到了。” “北边很满意。” “这是他们,急需的下一批东西的单子。” 癫狗把那张折叠起来的单子,推到陈山面前。 上面写的,不再是盘尼西林和磺胺粉这类药品。 而是,高精度的车床零件,和几样,被港府和英国人列为,一级禁运品的,工业原料。 陈山的目光,在那张单子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船,够用吗?” “不够。” 癫狗摇了摇头,那张永远像是在嘲笑整个世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们的船太小,只能走近海。风浪一大,就得停在避风塘里不敢出去。” “而且,水警那边,最近查得越来越严。有几次,我们的船差点就被他们的探照灯堵住了。” 陈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早就开好的支票,签上自己的名字,推了过去。 “去澳门,找一个叫何贤的人。” “告诉他,是我陈山让你去的。” “他会给你,想要的大船,和,一条,绝对安全的新航线。” 癫狗看着支票上那个足以买下半条街的数字,瞳孔,猛地一缩。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看着陈山。 “山哥,这……” “有些事,比赚钱,更重要。” 陈山,把那张写满禁运物资的单子,仔细折好,放进了自己衬衫的口袋里。 “去吧。” 癫狗,没再多问一个字。 他拿起支票,像对待那张单子一样,小心地揣进怀里,转身,又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