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79章 番外一 叔嫂:赐酒-《为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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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不杀叔父。”

    我睁眸望他。

    我的侄子。

    他才十八。

    才到了弱冠的年纪,就已有了君王气象。

    我在那一刻才意识到,她帮了我。若不是那一下轻抚,化开了我心头的执念,我进后殿的那一刻,大抵就已经倒下了。

    不是毒酒,是万剑穿心。

    他说,“叔父为国守门,十六年来,起长城,修亭障,安顿百姓,藩屏晋室,劳苦功高,我心中感念,因而不杀。”

    王兄就在一旁,他把立威施恩的机会给了他的儿子。

    谢砚,他必是个霸主,也必是个仁君。

    好啊,这天下要定,就要有一个既是霸主,又是仁君的人啊。

    我怔怔地问他,“王兄健在,为何要传位太子呢?”

    王兄没有答话。

    罢。

    罢。

    罢。

    他的声音温和了下来,那流玉一样的手复又搭上了我的肩头,他开始叫起了我的字,“伯辅,带你的兵马回雁门。”

    这声“伯辅”,使我心中难过。

    王兄还认我,还认我这个兄弟。

    我抬头望他,在晃动的冕珠缝隙中,看见他的眸底雾气翻滚。可他冲着我笑。

    我不知何故,我自小家亡国破,没有父母亲,少年便早早地进了大营,生出了一副铁石心肠,从来没有什么事能使我哭。可今日,在王兄的掌心之下,一旁就是晋国的新君,我跪在他们父子跟前,眼眶一湿,蓦地就滚出了眼泪。

    我不该忘记自己的使命,我生来就要辅佐王兄匡复晋国,要为他拱卫王畿,经略边疆。

    伯辅,伯辅,你怎能忘记自己的使命。

    怎能忘。

    我心中愧怍,不知该说什么,“王兄...........”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望着我笑,似与我告别,“去吧,无诏,不得回王城。”

    是。

    再无脸回王城了。

    我拜别了他们父子,起身往外去。

    只是临出殿门,忽而听见一声异样的响动。

    白玉打造的毓珠霍然相碰,似还有丝帛仓促相撞的声响。

    我天生军人,有惊人的听觉。

    闻之猛然回身去望,十二月的大雪哗然灌进后殿,风叫嚣着把白练吹得翻滚。

    重重的白练之后,王兄还在软榻坐着,是新君弯腰捡起来了什么东西。

    也许是我眼花,也许是天地肃杀,一殿的白练和棺椁总是泛着诡异的模样。

    而王兄在这其中,总是有些……….

    似有什么不同,却又仿佛与素日没什么两样。

    还在暗自忖度,小黄门催道,“安北侯,请吧。”

    走吧。

    十七年腊月大雪如瀑,朔风如刀割脸,我带着兵马回北地。

    走的那日,她和新君于晋阳城门送我。

    她未着斩缞,穿着夺目的王后大帛,黑沉沉的青砖垒起了矗立千百年的城楼,她就立在那高高的城楼里,在满天的大雪里攫住了我的心神。我胯下的马在城门外打着转儿,蹄下白雪盈尺,溅起了一地的雪泥。

    晋阳十二道城门紧紧关闭,黑龙旗在风雪里猎猎飘荡,城楼上下披坚执锐,守城的甲士把晋阳城围得固若金汤。

    听说,几国赶来分羹的兵马闻声半路折返,再不敢朝燕国边关来。

    这一年,昭王十七年,晋襄王谢砚即位。

    雁门院中的板栗树,一年年地发芽,结果,才落了叶子,又覆上小半年的积雪。

    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终其一生,我也不知王兄到底活着,还是死了。

    午夜梦回,总是想起王兄凝视我的神色,也想起他末了眼里的泪水。

    这样的神色、泪水与她一样使我难眠。

    襄王在位五十年,晋国仍无一人敢反,敢叛,天下亦无一国敢起兵攻伐。

    我惯用的刀就在雁门侯府的正堂里悬着,可我。

    可我。

    再不曾持刀进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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