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小院之中。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冲天而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连聒噪的夏蝉都噤了声。 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笼罩着这片刚刚上演过人间惨剧的修罗场。 赵保独自伫立在血泊中央,靴底黏腻。 复仇的滋味…… 像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种眩晕般的极致快感,让他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因亢奋而微微战栗。 然而,当最后一滴仇人的血渗入泥土,那沸腾的杀意与刺激如潮水般退去。 留下的,是一片巨大、冰冷、令人窒息的无边空虚。 心口仿佛被掏开了一个洞,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他需要东西来填满它。 立刻。 想要填补空虚,赵保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继续复仇! 下一个目标——干爹,李大富! 要想李大富复仇,会麻烦一点。 毕竟李大富是宗武府掌司,是有官位,也有地位和人脉的掌权者。 但对于如今的赵保来说,也仅仅是麻烦一点而已。 在如今的赵保眼中,不过是多费些手脚的障碍。 李大富,注定要步马升贵的后尘! 第二个办法,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寻求安慰。 那能让他冰冷心脏感受到一丝暖意的唯一去处…… 突然。 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曹贤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他躬身,姿态恭谨得无可挑剔,声音平稳: “大人。” 尽管眼前这位年轻的上司,在今天之前还是他的下属。 到了他这个年纪,对这种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心中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赵保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脚下那片暗红的泥泞上,声音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 “曹贤,李大富……查得如何了?” 曹贤心中微微一叹。 太急了。 昨日才走马上任,刚办完手续赵保就下令让自己调查李大富,试图寻找到李大富的把柄,然后一举将他给扳倒。 可一天时间,能查出什么? 但曹贤也知道,在上司面前不能说这些,而是得换个说法,得让上司知道自己有了明确的计划,并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 于是曹贤谨慎回道: “大人,李大富义子党羽盘根错节,但这恰是撬动他的缝隙。属下手中已握有他几名得力义子的切实罪证,正安排人手循此线攻坚。” “不出三五日,必有所获,届时再顺藤摸瓜……” 果然。 赵保并未追问,显然也知自己操之过急。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睑下,冰封的杀意如同深渊中的暗流,无声涌动。 曹贤…… 这个名字也在那份死亡名单上! 刻骨铭心! 曹贤帮助过赵保。 正是在曹贤的引路之下赵保才能从宗武府之中一步步走入缉事厂,最终走到今天这权柄煊赫的位置。 可赵保永远忘不了,在曹贤那间阴森的刑房里,冰冷的刑具是如何一寸寸碾碎他的意志,将超越肉体极限的痛苦烙印进他的灵魂! 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他在打扫处,被马升贵欺凌,更多的只是心灵和自尊上的伤害,至于肉体……不过是折断点骨头,破开点皮肉而已,这点痛苦赵保能够忍受。 可是在曹贤的刑具之下,赵保才头一此意识到,肉体上的伤害能够痛苦到那种让他巴不得立刻死去的地步! 这个赵保心中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所以他一定会杀了曹贤!报那日之仇! 所有折磨过他,欺负过他的人,他都早心中牢牢记着,也会一一找上门去复仇! 但现在…… 赵保猛地转过身。 在曹贤惊愕的目光中,“噗通”一声,这位新任三档头竟直挺挺地跪在了他面前! 赵保凄声唤道: “公公——!” 曹贤浑身一震,慌忙伸手去搀: “大人!您这是折煞奴婢了!万万使不得!快请起!” 他用了力,却发现赵保的身体沉如磐石,根本搀扶不动。 曹贤无法,只得也“噗通”跪下,额头触地,惶恐道: “大人有何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赵保抬起头,泪水混着冷汗狼狈地淌下,眼中充满了无助与惶恐,与方才那杀伐决断的三档头判若两人: “曹公公!赵保能有今日,全赖公公一手提携!” “再造之恩,如同父母!赵保此生此世,绝不敢忘!” 他一把抓住曹贤枯瘦的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声音带着哭腔哀求: “可……可我赵保年轻识浅,骤登高位,只觉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步不敢踏错,却又不知路在何方!” “公公您老成谋国,深谙厂务,洞悉人心,是缉事厂的定海神针!赵保离不开您!” “这诺大缉事厂,赵保也只信您一人啊!” 他身体前倾,额头重重磕向冰冷的地面: “求公公莫要弃我!” “就把赵保当做您的子侄,时时教诲,处处提点!” “求您了,公公——!” 曹贤听了赵保的话,不由得急忙惊道: “大人,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啊!” 赵保却当即咚咚咚给曹贤磕了三个响头,哭泣道: “公公依然叫我大人,而不愿叫我赵保,莫非是真的嫌弃我年轻不懂事,不愿意帮助我吗?” “若真是这样,那我赵保请愿当年死在李大富的手中!” “公公既然救了我赵保一条命,引领我走上了这条路,为何不再给我一个机会呢?” “公公!求您了!” 他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额头贴着沾血的泥土,仿佛要将自己钉死在那里,直到获得曹贤的承诺。 现在,他当然不能杀曹贤! 赵保很清楚,自己突然连升十级,坐上了三档头的高位。 这势必会惹得缉事厂之中无数人眼红嫉妒,给他招来无数麻烦。 他若是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对上他要巴结厂公,对下他也需要曹贤这样的能臣干吏辅助。 如今赵保根基不仅仅是尚浅,而是基本上没有。 想要能立足稳固,他离了曹贤还真的不行。 所以赵保这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能够让曹贤继续帮自己。 曹贤看着眼前这涕泪横流、卑微哀求的年轻权阉,心中五味杂陈。 他当然记得自己对赵保的恩情。 是他曹贤发掘了赵保,磨练了他,救了他的小命,还给了他进步的机会。 赵保,本应是他最成功的“作品”和最忠诚的回报。 赵保对他感恩,也是情理之中。 一切都似乎沿着他预想的轨迹在走,除了……这攀升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掌控。 “大人!大人切莫如此!” 曹贤的声音带着一丝真切的动容,也重重磕下头去: “奴婢曹贤,愿为大人效死力!从今往后,休戚与共,生死相随!” 他没有退路。 他与赵保,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赵保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这才起身,顺势将曹贤也搀扶起来。 “多谢公公!” 他紧握曹贤的手,语气恳切: “公公不负赵保,赵保必不负公公!” 随即,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好奇: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