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同样的地方,同样还是那几个人。 珠帘轻掩,王瑾高踞主座,慢条斯理地用一把纯银小勺,舀着青玉碗中温润的燕窝莲子羹。 动作优雅,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赵保、梅凌云、鲁振宇肃立垂首于阶下,姿态如同凝固的雕塑。 “厂公!神了!赵大人的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鲁振宇捧着那方失而复得的官印,激动得手指都在发颤,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卑职昨夜就按赵大人吩咐,将那空了的印盒郑重交予岳恺,托付其暂管!您猜怎么着?今早,就在他当众交回之时……” 他双手将印盒打开,铜印正静静嵌在丝绒格内: “印!完好无损!就在盒子里了!” 梅凌云脸色微僵,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那方铜印,又猛地抬起眼审视着赵保那张平静得过分的侧脸。 空盒换回真印? 这……这也太离奇了! 梅凌云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质疑的话,只是眉头紧锁,显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赵保神色恭谨,眼观鼻鼻观心。 唯有紧攥袖口内的拳心和微微松弛的呼吸,泄露了他心中的一丝真实。 王瑾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羹汤,用雪白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 “赵保。” 王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视线落在赵保身上,仿佛能穿透皮肉: “鲁百户和梅档头,对此事结果似有疑惑。” “你给他们解解惑吧。” 鲁振宇和梅凌云立刻竖起耳朵。 赵保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平稳: “回厂公,此法不过是拿捏了岳恺的心思。” “当鲁大人将密封的印盒交予岳恺时,岳恺便如被架在火上炙烤,陷入两难之境。” “其一,当场撕毁封条开盒验看,以证盒中无印——此举无异于自曝其知晓盒内玄机,坐实了盗印嫌疑!” “其二,将盒子原样带回家中,待次日奉还时再当众开盒——如此,他便需承担印信遗失的失职重罪!” “岳恺为求自保,摆脱这烫手山芋般的罪名,唯一的选择,便是将盗取的官印……放回盒中。” 赵保的声音,清晰地在楼阁之中回荡。 鲁振宇听得双眼发亮,忍不住连连点头: “对!对!就是这样!他果然把印乖乖给放回来了!” 原来这一切,就是利用了盗印者的惶恐心理,来让盗印者乖乖将官印送回。 梅凌云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沉声道: “赵大人,恕下官直言!” “在拿到如山铁证之前,岳恺仅为嫌犯,并非定论!” “若盗印者另有其人,那大人这场赌局可就输了。此举岂非赌上了鲁大人的前程?更纵放了真凶!”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显然对赵保这种“歪门邪道”极为不齿。 鲁振宇听到这话,不由得暗暗摇头。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梅凌云却另寻假设。 显然这个梅凌云,已经有些输不起了。 赵保却抬起头,目光迎向梅凌云,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却斩钉截铁: “梅大人所言甚是!” “可天下事,岂能件件都有十成把握?” “若事事求全,畏首畏尾,那厂公交代的差事,还办不办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拔高,充满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与自信: “我敢赌,是因为心中唯有厂公与皇上!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况且,我相信我有福分。我也认为,这福分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我更相信,能为厂公办成事的,必是有福之人!” “若无这份福缘气运,又岂敢到厂公驾前献丑?!” 这番话,锋芒毕露,直指梅凌云的“无能”与“无福”。 梅凌云顿时面红耳赤,一股郁气直冲顶门,他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赵大人!即便查明是岳恺所为,也当依律缉拿,明正典刑!” “你以诡计诱其归还,便轻轻放过,视法纪如无物,此乃纵容奸宄,岂是忠臣所为?!” 赵保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梅凌云!” 赵保骤然断喝,声如惊雷炸响! 他猛地旋身,双目如电,直刺梅凌云眼底深处,气势骤然拔升! “你放肆!!” 赵保的声音在雅斋内回荡: “至始至终,何来盗贼之说?!”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分明是岳大人一时疏忽,误将官印收存,察觉后立即主动奉还!” “不过是一场小小误会,到你口中竟成了十恶不赦的偷盗?” “你这是要构陷同僚,扰乱厂务吗?!” 颠倒乾坤,混淆是非! 却带着一股掌握先机后居高临下的凛冽! 梅凌云被这颠倒黑白的指控、以及赵保毫不退让的气势噎得胸膛剧烈起伏,一张脸憋得血红如酱! 在这针锋相对的瞬间,另一个声音陡然插了进来: “厂公!赵大人所言甚是!” 竟是鲁振宇! 只见他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伏低身子,声音带着惶恐与十足的醒悟姿态: “赵大人明鉴!厂公明鉴!下官……下官糊涂啊!” “这官印……确是下官一时疏忽,未能妥善保管,不慎遗落!幸得岳大人拾获,及时归还!” “下官未能查清便妄报失窃,惊扰厂公,引发误会,实乃大错!下官甘愿领受厂公责罚!” 鲁振宇可不傻。 他也看出来了,厂公根本不想让这件事变成缉事厂的笑话,所以很清楚自己该怎么说。 反正现在官印找回来了,最大的过失已经弥补。 那么即便厂公真的治他妄报失窃的过错,也只不过是个小罪而已,比起官印遗失的罪过可请多了。 而他这一记“背刺”,让梅凌云彻底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鲁振宇,看着这个昨日还义愤填膺的苦主,此刻却主动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的“糊涂”和“误会”。 这番话,如同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了梅凌云脸上! 他僵立原地,瞠目结舌! 报案人自己翻供定案为“遗失拾遗”! 他还能指证什么?!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 短暂的静默弥漫开来。 王瑾终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雪白丝帕。 他深邃难测的目光扫过阶下三人,最终落在低垂着头的赵保身上: “嗯。” 一声平淡的鼻音。 “既是误会,解开便罢。此事,到此为止。” 他挥了挥手,语气不带波澜: “鲁振宇、梅凌云,你二人,退下吧。” 旋即,那带着审视与一丝深意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赵保身上: “赵保,你留下。”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