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无形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 “我……我不跪了!我要回家!” 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孔家旁支子弟终于崩溃,哭喊着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就要往人群外跑。 “我也不跪了!这……这是要掉脑袋的!” “快走啊!” 如同堤坝决口,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动摇了,挣扎着想要起身逃离这片即将被血染红的土地。 “站住——!”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喝,骤然响起。 只见一直跪在人群最前方,如同青松般挺拔的方孝孺,猛地转过身来。 他清癯的脸上因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涨红,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盯住那些想要退缩的同道。 “尔等竖子!安敢如此?!” 方孝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却带着一种悲愤的力量,震住了不少想要逃跑的人: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乃大丈夫之节!” “如今不过见些许刀兵,闻些许血腥,便惶惶如丧家之犬,欲弃道义于不顾乎?!” 他伸手指着那些被押解的囚犯,又指向皇城,痛心疾首地吼道: “尔等看看!正是因朝有奸佞,国有妖氛,才需我辈挺身而出,以正视听!” “如今奸佞将除,尔等却要临阵脱逃?!对得起孔圣先师吗?对得起胸中所学吗?对得起……对得起这身儒衫吗?!” 他的斥责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一个退缩者的心上,让一些人面露羞愧,低下了头。 然而,恐惧终究是更强大的力量。 一个曾经十分激进的国子监学生,此刻却红着眼睛,带着哭腔反驳道: “方……方先生!您说得轻巧!那可是锦衣卫!是诏狱!是夷三族!” “我们……我们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们死了,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吗?!” “是啊方兄!” 另一人也鼓足勇气道:“皇上……皇上这分明是怒了!是不讲道理了!我们再跪下去,只怕……只怕下一个被拖去菜市口的,就是我们了!” “蝼蚁尚且偷生啊!方先生!” “我们……我们只是想活着……”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虚无的道义和勇气。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哭声、辩解声、抱怨声响成一片。 人群彻底散了,先前那种同仇敌忾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各自逃命的仓皇。 方孝孺看着眼前这如同雪崩般瓦解的场景,看着那些曾经信誓旦旦、如今却作鸟兽散的“同道”,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茫然所取代。 他依旧挺直着脊梁,但身影在空旷的广场上却显得格外孤独和悲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道义……难道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 在绝对的皇权和暴力面前,读书人的风骨,就真的只是一场笑话吗?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和深切的怀疑。 最终,他缓缓放下手臂,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极轻极重的叹息。 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午门广场上,却驱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和绝望。 曾经声势浩大的“万民请命”,在洪武皇帝冷酷无情的屠刀之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只剩下方孝孺一个孤独而倔强的身影,还固执地跪在原地,仿佛在祭奠一个已然逝去的、不切实际的梦。 此时,华盖殿。 老朱依旧坐在龙椅上,听着蒋瓛用干涩的声音汇报结果。 “皇上,傅友文等主犯已经凌迟处死,他们临死前撕咬了数位国公.” “秦王府、晋王府、包括陕西与太子有关之人,都被处决殆尽.” “鲁王府也已经被强行拆除,引得不少百姓围观,有赞皇上英明的,有痛斥鲁荒王以前行径的.” “东宫,除了伺候明玉、明月、允熥殿下的无关老人,全都清洗了” “那群跪在城外‘请命’的学子,也只剩下方孝孺一人了…..” 老朱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地挥了挥手。 蒋瓛立刻识趣的退下。 空荡的大殿里,老朱缓缓睁开眼,目光似乎穿透宫墙,看到了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 没有快意,没有解脱,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标儿.你安息吧】 【爹用他们的血给你祭奠了.】 【这大明的江山.爹会替你这一脉.用血洗干净】 血流成河。 但这河水的尽头,是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 老朱此刻不禁有些茫然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而就在这时,云明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皇上.” “说。” 老朱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个字。 却听云明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回禀皇上,奴婢已经查清了,郭宁妃是受李贤妃,葛丽妃鼓动,才去奉先殿的。” “她们曾经受过秦王、晋王、周王母族不少好处和恩惠,故而担忧皇上过于严苛处置三王,想要郭宁妃替三王求情。” “而郭宁妃此前,一直是拒绝的,还以‘后宫不得干政’训诫她们。” “但是,当她们听说皇上持剑去了奉先殿,还召见了三王,都慌了神,故而.” 话到这里,云明便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郭宁妃闯宫,应该没有私心。 但对老朱来说,却很愚蠢。 因此,老朱并没有在郭宁妃这件事上,露出半点同情,反而极为淡漠地下令: “传咱旨意,将李贤妃、葛丽妃全宰了,与郭宁妃陪葬!” 云明浑身一颤,却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应答:“奴婢.遵旨!” 领完命,他便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老朱忽地反应了过来,冷声道: “是谁给郭宁妃她们传递消息的?咱身边什么时候多了‘长舌头’?” 唰! 此言一出,云明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地道: “皇爷恕罪!是奴婢管教不利!奴婢一定彻查此事,给您个交代!” 老朱冷哼一声,但没有责难云明,又沉沉地道: “去把蒋瓛叫进来!” “是!” 云明擦了擦心中并不存在的冷汗,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 很快,一直守在殿门外的蒋瓛,又进了大殿。 却听老朱平静而淡漠地道:“秦王府那个王氏,晋王府那个邓氏,查得怎样了?” 通过后宫这件事,他越来越觉得,标儿之死背后还有推手。 因为无论是秦王、晋王、还是周王,都没有能力布这么大的局。 毕竟‘死士’这种东西,一般人培养不来,而且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凶,本身就代表着不简单。 只见蒋瓛反应了一瞬,连忙禀报道: “回皇上,臣也是刚刚得到陕西那边传来的消息,邓氏数月前就患病死了,而在不久之后,她全家也中毒身亡了,无一活口。” “至于王氏,在秦王赴京后不久,也病故了,据说得的是急症。而她的家人,同样出了变故,无一幸免。” “唰!” 老朱的眼睛蓦然闪过两道骇人的冷光,直射蒋瓛:“冯胜、傅友德、叶升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他们看好王府内的所有人吗?!” “这” 蒋瓛冷汗‘唰’的一下就出来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这些情况,是臣属下报上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臣还要仔细调查才知道。或许,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灭口。” “哈!” 老朱狞笑一声,笃定道: “这还用说吗?这就是杀人灭口!咱标儿的死,肯定还有其他人插手!老二、老三、老五,皆是棋子!” 说完这话,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道: “给咱查!一点一点的将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咱要将他碎尸万段!” “是!” 蒋瓛连忙领命,正欲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老朱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眯眼道: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