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地看向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语重心长:“川宁,你记住,你是我们卢家的长子长孙,家族的希望系于你一身!” “旁人或许可以观望,甚至可以投机,但唯独你,绝不能与光复军公然扯上关系!” 卢川宁却试图用理性分析说服父亲:“爹,局势都这么明朗了,你难道没看到吗?” “您也看到了,如今在这福建境内,还有哪一支清军能抵挡光复军兵锋?福州一旦易主,与建宁府的光复军主力东西夹击,困守福宁的十万清军粮道断绝,败局已定!” “清廷……还有能力、有余暇在福建恢复科举吗?” “即便勉强恢复了,那些寻章摘句的八股文章,于眼下救亡图存的大业,又有何益?” 他越说越激动:“统帅在报上说得再明白不过,欲光复华夏,驱逐鞑虏,不仅需要战场上的刀枪火炮,更需要造就通晓世界、掌握实学的新式人才!” “唯有如此,方能救我国家,振我民族于危亡,这才是真正的大道啊!” 卢继亮沉重地摇了摇头,无奈道:“川宁,你的眼光还是太浅。眼下局势,虽对光复军有利,但远未到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 “我承认那石达开……确有雄主之姿,治军理政手段不凡。” “但仅凭福建一省之地,就想与坐拥十五行省的清廷争霸天下?” “难,难于上青天!” 他压低了声音,告诫道:“你怎么知道,朝廷缓过气来,曾国藩、左宗棠那些名臣督帅解决了长江一线的太平军后,不会调集举国之兵反扑福建?” “等到王师归来,朝廷会如何清算那些与光复军过从甚密之人?” “川宁,这些关乎家族存亡兴衰的利害,你难道都不思量吗?” 这番话可谓苦口婆心,充满了父亲对儿子和家族未来的深切忧虑。 他何尝不知新学、新思潮对年轻人的巨大吸引力? 但在他看来,以一省抗全国,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卢川宁显然有着截然不同的判断。 他在《光复新报》之中,读到了太多,超出这个时代的目光。 “爹,您就这么笃定,朝廷一定能打回来?” 卢川宁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静,“万一……朝廷再也打不回来了呢?” 卢继亮闻言一怔,下意识地追问:“打不回来?川宁,你……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卢川宁凑近父亲,目光灼灼,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父亲,你我身处局中都能看清的问题,那位能写出《光复新报》上那些雄文的石统帅,他麾下那些能臣干将,难道会看不到吗?” “一个福建,或许难以独立支撑。但若再加上隔海相望的台湾呢?” “若能联合近在咫尺的广东、广西呢?” “父亲,您看报纸上介绍的欧陆诸国,那英吉利,本土不过一蕞尔小岛,却能凭借海军之利,纵横七海,虎视欧陆,更在南洋、印度拥有广袤的殖民地,成为日不落帝国!” “石统帅的文章早已洞察先机,分明指出,未来的争霸之路,海洋,才是关键!” “谁掌握了海洋,谁就掌握了通往世界与强盛的门户!” “光复军若能控制福建、台湾,进而图谋两广,便拥有了漫长的海岸线与优良港口,进可攻,退可守,未必不能与倚重陆权的清廷,周旋到底!” 卢继亮听着儿子这番结合了报纸观点与自身思考的论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儿子。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固有的认知,似乎正在被一种全新的、充满风险却也蕴含无限可能的未来图景所冲击、所动摇。 江风猎猎,吹动着父子二人的衣袂。 也吹动着此时,无数福建人对于光复军南下福州,以一种倾吞山河的姿态,驱逐清廷,拿下福建全省的迷茫。 以及,对于当下,对于未来的抉择!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