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一封迟到的坦白-《新淘气包马小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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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林果的课本摊在桌面,页角被指尖反复摩挲得发皱卷边,指腹蹭过纸面的触感粗糙又空落,连带着课本上“伙伴”二字的油墨都被磨得微微发毛,边角泛着旧书特有的黄。她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死死吸附,胶着在斜前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椅面光洁得没有一丝温度,马小跳常把书包带蹭在椅背上留下的浅灰印记、被他用指甲无意识抠出的交错纹路,都被值日生擦得干干净净;就连他开学时特意用小刀在椅面内侧刻的歪歪扭扭的“夏林果专属”,也只剩几道模糊的浅痕,像被时光悄悄抹去的暗号。桌肚里空空如也,往日里他总偷偷藏在这儿的温热牛奶(永远是她爱喝的草莓味,吸管早早就插好)、画满歪歪扭扭爱心的草稿纸(背面偶尔还会画个龇牙咧嘴的小人,标注“夏林果的保镖”),还有那枚两人在文具店挑了半小时的情侣徽章(他的是天蓝色,刻着“跳”,她的是嫩粉色,刻着“果”),全都不见踪影,仿佛那个总爱趁老师转身时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被点名回答问题时慌慌张张却还不忘朝她挤眼睛的身影,从未在这张课桌前落座过。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一片枯黄的叶子擦着窗玻璃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云层渐渐压低,灰蒙蒙的天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教学楼上方,连阳光都透不过一丝缝隙。落叶轻撞玻璃的沙沙声,像谁在耳边轻轻叹气,又像她心底翻涌的心事,密密麻麻缠在一起,解不开也理不清。课堂上的读书声、前排同学转笔时的嗒嗒声、后排偷偷翻漫画书的窸窣声,都清晰得过分,唯独少了马小跳突然冒出来的俏皮插话、被老师批评时吐舌头的小动作,还有他趁她不注意时,悄悄塞到她桌肚里的糖果纸。整个教室明明坐满了人,却显得格外空旷,空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胸口,闷闷的。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秋日的凉意,吹得她胳膊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拢了拢校服外套的袖口,指尖触到手腕上那根细细的红绳——那是马小跳生日时送她的,说能“保佑夏林果永远开心”,此刻红绳贴着皮肤,却暖不了心底的凉意。课本上的文字变得模糊,她盯着“伙伴”二字,忽然想起上周的体育课,马小跳为了帮她捡被风吹走的跳绳,摔在跑道上膝盖蹭破了皮,却还笑着说“没事,男子汉不怕疼”;想起他总在早读课上偷偷看她,被她发现后就立刻假装读课文,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想起放学路上,他会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走,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儿歌。
这些细碎的片段像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里回放,鼻尖忽然一酸。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翻书,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泛起的湿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上的页码,纸页被指甲掐出一道浅浅的折痕。这已经是马小跳缺席的第五天了,没有一条消息,没有一句告别,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甚至去问过秦老师,老师只说他家里有事,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桌肚里仿佛还残留着牛奶的淡淡甜香,椅背上仿佛还能看到他留下的浅浅印记,可那个鲜活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风又吹进来,掀起课本的纸页,哗啦啦地响,像在替她呼唤那个迟迟未归的名字。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页角,把原本就皱卷的纸边抠得更毛糙,纸屑顺着指缝簌簌落在膝头,像她碎成星子的心事。她鼻尖微蹙,拢着几分委屈的愁绪,下唇被贝齿轻轻咬着,晕开一抹浅粉,衬得白净修长的脖颈像初春抽芽的嫩枝,覆着层细瓷般的柔光,看似柔弱却藏着不折的韧劲。一身素净的白色连衣裙熨帖地裹着身形,领口蕾丝花边压得平整无褶——那是她特意为见他熨的,他前几天还夸“夏林果穿白裙子最好看”,此刻裙摆垂在椅边,悄悄遮住了小腿外侧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地震时留下的印记,只有他知道她怕疼,总在走路时悄悄护着她的外侧。
口袋里揣着上周他送的情侣钥匙扣,天蓝色的金属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跳”字,冰凉的触感硌着掌心,像这些日子里挥之不去的空落,每一次抬手写字都能清晰感知。即便心头翻涌着不安与慌乱,她的姿态依旧端庄,后背挺得笔直,像平日里站在舞台上跳芭蕾那样,只是握着钢笔的指尖微微发颤,墨囊里的蓝黑墨水顺着笔尖洇出一小团墨渍,晕染了刚写下的“马小跳”三个字——那是她每天早读前都会偷偷写满半页纸的名字,笔画被她描了又描,纸背都透出深深的印记。
老师讲的课文顺着风飘进耳朵,却像隔着一层蒙了雾的厚玻璃,左耳进右耳出,连标点符号都留不住。她恍惚想起前几天的语文课,他趁老师转身板书时,从桌下悄悄伸过手,指尖先勾了勾她的袖口,见她没躲开,便大胆地攥住她的指尖轻轻晃了晃,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跳漏了半拍,还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说:“放学带你去吃巷口的草莓蛋糕,刚出炉的,留了最甜的那块。”;想起运动会上,他跑八百米时被人绊了一下摔在跑道上,膝盖蹭破了一大片皮,却咬着牙一瘸一拐冲过终点,把皱巴巴的铜牌塞进她手里,笑得一脸灿烂:“给我的女朋友当纪念,下次我一定拿金牌换回来”;想起他总爱借她的樱花橡皮擦,还回来时边缘总带着浅浅的牙印,问他就红着脸挠头:“这样就有你的味道了”,话音刚落就趁她愣神,在她脸颊上飞快啄一下,弄得她耳尖烫得能煎鸡蛋,他自己却先红透了耳根,扭头假装看窗外。
侧脸轮廓被月光般的柔光勾勒,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投出一小片浅影,遮住了眼底的慌乱与委屈。往日里一笑就露出的梨涡,此刻深深隐去,嘴角抿成一条细软的直线,眼尾微微耷拉着,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没了往日的灵动。她抬手摸了摸脸颊,那里还残留着他上次亲吻的余温,如今却只剩一片冰凉。风掀起裙摆,吹乱额前碎发,她拢发时目光又飘回空座位,想起他总抱着她说“以后每天都要和你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忍不住轻轻牵了牵嘴角,眼底却泛起一层薄汽。点开两人的聊天框,往上翻着“晚安,我的女朋友”“明天见,想你啦”的甜蜜对话,每一句都像小石子,砸在心湖上泛起圈圈涟漪。她悄悄盼着:下一秒,会不会就看到他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喊一声“报告”后目光立刻锁定她,下课铃一响就冲过来紧紧抱住她,说“对不起,让我的女朋友担心了”?
正当她对着空座位出神,眉尖拧成小小的川字时,身后传来同学们压低的议论声。“夏林果肯定在想马小跳呢,你看她一整天都没笑过”“上周还看见他俩在樱花树下散步,怎么突然就不来了”,而“马小跳跟着路曼曼一起转学了”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她强装的平静。
脊背猛地一僵,方才还挺得笔直的线条瞬间泄了软劲,微微往下塌着。桌下的手狠狠攥紧,指节泛白,手背青筋隐隐凸起,素净的裙摆被捏出深深褶皱,仿佛要把所有不安、委屈与恐慌都攥进布料里。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过小腿的疤痕,指尖冰凉得像触到寒冬的霜,微微发颤。原本泛着粉晕的脸颊,此刻血色褪尽,只剩纸一般的苍白,下唇被贝齿死死咬着,硌出的红痕像洇开的伤,格外触目惊心。她强撑着坐直,却止不住肩头发颤,垂下的眼睑掩不住眼底的失落,那蒙着薄雾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那座由陪伴与依赖筑起的城堡,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
“别瞎猜了!”后排的张杰突然打断议论,眉头紧蹙,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底气,桌下的拳头悄悄攥起,指节泛青,“马小跳自有他的原因,你们别在背后嚼舌根!”他眼底掠过一丝凝重与心疼,目光悄悄瞥向夏林果。全班谁不知道,这对小情侣的牵绊有多深——地震时,马小跳已跑到楼梯口,听见路曼曼的哭声逆着人流冲回去;夏林果刚逃到楼外,瞥见他的背影便下意识折返。一块预制板砸落时擦过她的小腿,鲜血浸透校服裤,留下了那道长长的疤痕。从那以后,马小跳就把护着她当成执念:下雨天把伞全倾给她,自己半边身子湿透;有人议论她的疤痕,他便立刻挡在她身前;她练舞时,他就守在门口,攥着温水和毛巾生怕她牵扯旧伤。而夏林果也早已习惯这份陪伴,他在时,她眼底总闪着光,连旋转的裙摆都带着雀跃。
后排的张杰指尖死死抠着笔杆,塑料外壳被按出几道白痕。他盯着夏林果佝偻的脊背,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刚才那句“马小跳跟着路曼曼转学”,像根烧红的针,不仅扎在夏林果心上,也烫得他心口发紧。他太清楚马小跳对夏林果的执念有多深。地震后那个雨夜,马小跳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抱着膝盖红着眼眶跟他说“张杰,我这辈子都欠夏林果的”,语气重得像压了块石头。后来马小跳每天雷打不动给夏林果带温牛奶,替她挡掉所有关于疤痕的议论,甚至偷偷练了半个月的折纸,就为了在她生日时送一串歪歪扭扭的樱花风铃。那些藏在大大咧咧外表下的细心,张杰看在眼里,也以为那就是实打实的喜欢。可直到前几天,马小跳突然拉着他在操场跑了三圈,停下来时喘着气说“我好像搞错了”。他说看到路曼曼空课桌时,心里空得发慌,才想起每次路曼曼被数学题难哭,他会下意识凑过去讲题;每次她运动会摔倒,他比自己受伤还着急;甚至为了帮她画板报,偷偷练了好几天的简笔画。“我对夏林果,更多的是怕她再受伤害的责任,可对路曼曼,是忍不住想靠近的心动。”马小跳说这话时,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愧疚,“我不能再骗夏林果,也不能骗自己。”张杰当时还骂他混蛋,说他对不起夏林果的真心,可看着马小跳通红的眼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马小跳不是故意要伤害谁,只是后知后觉地分清了责任与喜欢。此刻教室里静得可怕,夏林果肩膀的颤抖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张杰心上。他攥紧拳头,指节泛青,恨不得冲上去替马小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无声的叹息——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再多的解释也显得苍白。他想起马小跳转学临走前的嘱托,“帮我照顾好夏林果,别让她被人欺负,也别让她总惦记着我”,语气里满是不舍和愧疚。张杰悄悄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想递过去,又怕惊扰了沉浸在悲伤里的夏林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攥紧那个米白色信封,看着泪水打湿桌面,看着她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作响,风卷着凉意钻进教室,张杰打了个寒噤,却觉得比寒冬更冷的,是夏林果此刻的绝望,和马小跳那句迟来的“对不起”。
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马天笑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他手里捏着对折的表格,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纸边,他朝讲台方向微微颔首,脚步放得极轻,皮鞋与地面接触时只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声响,目光却精准地越过一排排课桌,落在了靠窗的那个身影上——夏林果正低着头,鬓角的碎发垂在脸颊,像遮住了半张脸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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