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于是,士与其他三业,尤其是农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便是第一次重大的阶层分野与固化。” 李承乾眉头微蹙,他联想到本朝现状。 虽然科举制已初步建立,旨在打破门阀垄断。 但关陇集团、山东士族的影响力依旧根深蒂固,朝中重臣多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缓缓点头。 “确是如此。即便父皇开科取士,然世家子弟入仕,仍比寒门容易百倍。其积累之人脉、家学,非寻常百姓可比。” “殿下明鉴。” 李逸尘继续道:“其次,我们看农。农在四业中,人口最众,乃国家赋税徭役之根本。” “管仲之时,令农之子恒为农,是为了保证粮食生产。然在后世,这一政策与土地兼并、租庸调制等结合,使得‘农’这一群体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分化。” “分化?”李承乾追问。 “是的。”李逸尘的声音冷静而清晰。 “少数农通过种种手段,积累田产,雇佣或奴役他人耕种,自身脱离劳动,成为地主、豪强。” “而绝大多数农,则逐渐失去土地,或沦为佃户,依附于地主,或成为仅有少量土地、难以维系温饱的自耕农。” “甚或完全破产,流离失所,成为流民、部曲、奴仆。” “此时,农不再是一个统一的身份群体,其内部已然分裂。” “一部分上升为土地的占有者与剥削者,而大部分则沦为了土地的耕种者与被剥削者,佃农、贫农。” 李承乾感到一阵寒意。 他回想起李逸尘之前描述的“典儿卖女”的惨状,原来其根源在于此吗? “先生是说,同为‘农’籍,其境遇却有天壤之别?多数人辛劳终年,所得大部分却要交给不事耕作之地主?” “正是此理。”李逸尘肯定道。 “朝廷按户籍征收的租庸调,往往最终大部分负担都转嫁到了这些无地或少地的普通农户身上。” “地主豪强则常利用其势力,规避赋税,或将税负转嫁。” “此乃‘四业分民’古制在后世土地私有与自由买卖环境下,必然导致的内部阶层裂变。” 他顿了顿,看向神色凝重的李承乾,抛出了一个更为尖锐的概念。 “故而,若我们超越‘士农工商’这表面四业的划分,而从其在实际生产与权力关系中所处之地位来看,当今大唐之民,实则可分为以下几个根本性的阶级……” “阶级?” 李承乾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困惑。 “暂且可理解为基于其掌握资源,如权力、土地、财富等多寡,以及在国计民生中所处之根本地位不同,而形成的不同利益群体。” 李逸尘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解释道。 “其一,为皇室与贵族勋臣集团。他们位于权力与财富的顶端,享有最高特权,其利益与皇权绑定,是统治的核心。” “其二,为官僚士绅集团。此集团包括朝中百官、地方官吏,以及虽未出仕但拥有功名、土地和影响力的士人、地主。” “他们掌握着权力、话语权以及大量的土地财富,是统治的根基与执行者。” “其中,又因其出身、地域、派系而有不同利益诉求。” “其三,为工商业者群体。包括大商贾、大手工业主,以及众多小商贩、工匠。” “他们通过贸易、手工业积累财富,但其社会地位与政治权利往往受限,与官僚士绅集团既有合作,又有矛盾。其内部亦因财富多寡而有巨大差异。” “其四,也是数量最为庞大的,即庶民农户阶层。” “此阶层包括拥有少量土地的自耕农,以及完全没有土地、租种他人土地的佃农。” “他们是国家赋税徭役的主要承担者,是社会财富的主要创造者之一,但其生活最为困苦,政治地位最为低下,抗风险能力极弱。” “其五,为贱民与奴婢阶层。包括官私奴婢、部曲、乐户等,其身份近乎财产,毫无权利可言。” 李逸尘说完这五个层次的划分,殿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李承乾的呼吸略显急促,这个全新的分析框架,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民”的认知。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