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不再是模糊的“子民”,也不再是简单的“士农工商”。 而是根据其实际的经济地位与权力关系,被清晰地解剖开来。 每一个“阶级”的利益诉求、生存状态、与朝廷的关系,似乎都变得清晰可辨。 “所以……”李承乾的声音有些干涩。 “先生的意思是,所谓的四业分民,早已名存实亡?其内部早已按照……按照这阶级之分,重新排列组合?” “可以如此理解。”李逸尘道。 “士农工商是表象,是沿袭古制的户籍与身份分类。” “而阶级之分,才是基于土地占有、权力分配、财富流向所形成的真实社会结构。” “朝廷施政,若只看到四业之表象,则政策可能南辕北辙。” “例如,朝廷欲劝课农桑,减轻赋税,若不能有效抑制土地兼并,则好处多半会被地主豪强所攫取,真正耕种的佃农、贫农所得寥寥。” “又如,朝廷欲选拔人才,若不能打破士族门阀对仕途的垄断,则寒门英才依旧难有出头之日。” 李承乾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许多以往困惑的问题,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何父皇励精图治,轻徭薄赋,仍时有百姓流离失所? 为何朝堂之上,总觉派系林立,各有盘算? 原来根子在于这社会已然分化成不同的阶级,各自有着截然不同的利益! 朝廷的任何政策,都会在这些不同的“阶级”中引发不同的反应,受到或明或暗的抵制或扭曲。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撼,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先生,依此而论,那作为国家根基的,究竟是哪个……阶级?” 李逸尘目光沉静。 “若论赋税之源,兵役之基,乃广大的庶民农户。若论统治之稳定,政令之通达,离不开官僚士绅集团之合作。” “若论财富之流通,市面之繁荣,需倚重工商业者之活力。” “而皇室与贵族,乃天下之共主,需平衡各方,方可长治久安。”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然则,这其中存在着根本性的矛盾。官僚士绅集团往往兼并为地主,其利益与庶民农户常有冲突。” “工商业者积累的财富,又常用于购置土地,加入剥削农户的行列,或交结权贵,影响朝政。” “朝廷居于其上,既要依靠官僚士绅进行统治,又要防止其过度盘剥农户导致民变。” “既要鼓励工商以充实国库,又要防止其过度膨胀冲击农耕之本、助长奢靡之风。” “此乃历代王朝治国之核心难题,平衡木稍有不慎,便是根基动摇,社稷倾危。” 李承乾久久不语。 李逸尘这番话,将他直接带入了帝国统治最深层、最残酷的现实。 治国,远不是吟诵几句“民为贵”就能解决的。 它是在这些相互依存又相互矛盾的“阶级”之间,进行极其精密的权衡、妥协、引导与压制。 “那……那如今我大唐,情形如何?”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本朝立国未久,陛下英明,推行均田,抑制豪强,整顿吏治,故而这阶级间的矛盾尚未如前隋末年那般尖锐激烈。” 李逸尘客观分析道。 “然则,隐患已存。均田制之下,土地兼并仍在悄然进行。” “租庸调制之下,农户负担依然不轻。关陇、山东等世家大族,在朝在野,影响力依旧盘根错节。” “殿下日后若欲有所作为,必要看清这表面‘四业’之下,真实的阶级格局与利益脉络。” “施政,需明确。此策利于何人?损于何人?何人会支持?何人会反对?支持者能提供何等力量?反对者会采取何种手段?” “唯有如此,方能有的放矢,减少阻力,成就一番事业。”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李承乾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感觉自己的视野被彻底打开了,不再局限于东宫的一隅。 不再局限于与李泰的争斗,甚至不再局限于与父皇的博弈。 他看到了一个更宏大、更复杂,也更真实的大唐。 而想要在这个真实的大唐中,去践行那模糊的“理想”,去回答“为何当皇帝”的问题,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