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什么?”李承乾再次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生!为何如此?这不是明摆着让那些黑心粮商赚取黑心钱,盘剥灾民吗?史书记载,官府抑价,乃安民之常策!” “殿下可知,史书亦同样记载,每每官府强行抑价之后,市面之上,粮食便奇迹般消失了?” 李逸尘反问,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 “粮商们是如何应对的?” 李承乾一愣,下意识回答。 “他们……他们便隐匿粮食,不肯发售,或转入黑市,以更高价出售……” “正是如此。” 李逸尘目光锐利。 “官府强行压价,于粮商而言,无利可图,甚至亏本。他们为何要卖?” “他们宁可粮食烂在仓里,也不会拿出来平抑市价。结果便是,官府法令成了一纸空文,市面上无粮可买,灾民拿着钱也买不到活命之粮。” “最终只能铤而走险,或活活饿死。此非抑价,实乃驱民于死地!” 李承乾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 他读过太多这样的记载,每一次朝廷强行平抑物价,最终结果往往都是市场停滞,奸商横行,百姓处境反而更糟。 “那……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和焦躁。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粮价飙升,富者囤积,贫者饿殍?” “当下首要,是让灾民能吃到东西,活下去。”李逸尘沉声道。 “允许粮价适度上浮,粮商见有利可图,才会将粮食运往灾区发售。” “只要市场上有粮流通,无论价格多高,总有人能买到,总比有价无市、完全断绝希望要强。” “此乃利用人性逐利之本能,疏导而非堵塞。” 他顿了顿,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李承乾,继续剖析。 “粮价上涨,亦能吸引周边未受灾地区,甚至更远地方的粮商运粮前来售卖,从而增加灾区粮食供给。” “供给一旦增加,价格虽高,却会自然形成一个新的、市场认可的平衡点,不至于无限飙升到完全无法承受的地步。” “此乃‘看不见的手’在调节,强过官府粗暴的‘看得见的手’。” “可是……可是灾民贫苦,如何买得起高价粮?” 李承乾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所以,官府之责,不在于抑价,而在于赈济与调控。”李逸尘道。 “朝廷应拿出钱粮,一方面开设粥棚,直接救济最贫苦、无钱购粮之民,保障其最基本生存。” “另一方面,或可以工代赈,组织灾民参与扑蝗、修路、水利等工程,发放钱币或粮食作为报酬,使其有能力购买市面粮食。” “同时,朝廷亦可动用常平仓之粮,选择适当时机,投放市场,此举并非为了压价,而是为了增加供给,平抑过于剧烈的价格波动,示之以朝廷掌控之力,防止奸商过度投机。” 李承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逸尘这番话,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仁政”的理解。 允许粮价上涨,利用商贾逐利之心,这与他所受的“重农抑商”、“仁义治国”的教导格格不入。 然而,理智又告诉他,李逸尘所言,直指历代赈灾中最为棘手的核心矛盾,其逻辑冰冷而现实,却似乎……更为有效。 李承乾从沉思中回过神。 “债券既能筹钱开发西州,若能迅速募集一笔钱粮,朝廷赈济便能更为从容。” “此法可行,可解燃眉之急。”李逸尘肯定道。 “然,仍是治标之举。赈济只能救一时,无法恢复生产。且殿下需知,债券募集亦需时间,而灾情不等人。” “更关键者在于,即便募集到钱粮,如何发放?依旧绕不开臣方才所言,是选择强行抑价导致市场停滞,还是允许市价浮动辅以官府救济调控之路。” 他总结道:“治蝗、筹粮、赈济、安民,环环相扣。” “扑杀需得法,食蝗需验证,粮价需疏导,赈济需精准。” “殿下若有心于此番灾政中有所作为,便需跳出旧有窠臼,统筹考量。非常之时,或需行非常之策,其根本,在于让粮食能流动起来,让灾民能活下去,直至灾后重建,恢复生产。”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