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李承乾的命令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原本麻木迟缓的队伍瞬间被注入了某种混乱的活力。 临时粥棚的设立,并未遵循任何官场仪制,就在官道旁的尘土中,几口随军携带的大铁锅被架起,兵士们砍伐枯树枝作为柴火,东宫属官亲自监督,将米粒倒入沸腾的滚水中。 那米香,对于已经啃了多日树皮草根,甚至以观音土充饥的灾民而言,不啻于仙音神饵。 起初是试探性的张望,随即,人群如同潮水般涌来,眼中燃烧着求生本能驱使的绿光,秩序瞬间濒临崩溃。 “退后!全部退后!排队!谁敢冲击粥棚,立斩不赦!” 太子卫队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精锐的甲士手持长戟,结成紧密的阵型,用兵刃的寒光和严厉的呵斥,勉强在一片混乱中划出了一条界线。 推搡、哭喊、哀求、咒骂……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末世般的图景。 李承乾站在稍远处,脸色铁青。 他看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因为被挤倒而再也爬不起来,看着一个母亲为了让孩子能靠近锅边一点而用身体硬扛着后面的冲击,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他脑海中回荡着这句帝王训诫,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当这“水”被逼到绝境时,所蕴含的毁灭性力量是何等恐怖。 这不再是温顺的载舟之水,而是能吞噬一切的狂涛。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窦静快步上前,低声道,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 “流民越聚越多,粥香传出十里,只怕后面的人会源源不断赶来。我们携带的军粮有限,若在此耗尽,莫说赈灾,我等自身亦难保全!” 李承乾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汗臭和淡淡米香的空气,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了冷硬。 “留一队兵士在此维持,分发完这一批,立刻收拢,全队加速,目标——前方县城!” 他不再看那混乱的粥棚,转身登上了马车。 队伍再次启程,将身后的喧嚣与绝望稍稍抛离。 然而,越靠近县城,官道两旁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废弃的村落增多,有些甚至能看到被大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 路边的尸体也开始变得常见,大多已被野狗、乌鸦啃噬得不成形状,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愈发浓烈,令人作呕。 李逸尘混在队伍中,眉头紧锁。 他注意到一些灾民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红晕,或者蜷缩在路边捂着肚子呻吟。 “瘟疫……”这两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头。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机会,将防疫的重要性告知李承乾。 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终于,在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时,一座灰扑扑的县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城墙上旌旗歪斜,守城的兵丁无精打采,城门半开半掩,进出的人稀稀拉拉,且多是面有菜色的百姓,带着微薄的行李,如同逃难。 队伍的到来,显然惊动了城内。 当李承乾的仪仗抵达城下时,城门内一阵鸡飞狗跳般的慌乱。 片刻后,一个穿着青色官袍、帽歪带斜的中年人,在一群同样惊慌失措的胥吏簇拥下,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承乾的马车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大的恐惧。 “下…下官…掖县县令周福,叩…叩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头沾染上黄土,显得狼狈不堪。 马车帘幕掀开,李承乾在内侍搀扶下走出。 他看也没看周福那谄媚惶恐的脸,目光如冰冷的刀子,直接越过他,扫向那半开的城门,以及城门后那些探头探脑、面带饥色的百姓。 “虚礼就免了。”李承乾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让周福的哭嚎噎在了喉咙里。 “周县令,”李承乾迈步上前,停在周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森然。 “孤问你,城外灾民盈野,饿殍遍地,你身为父母官,为何不开仓放粮?为何不设粥铺赈济?” 周福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官服。 他抬起头,哭丧着脸,声音愈发凄惶。 “殿下!殿下明鉴啊!非是下官不愿,实在是…实在是县中已无粮可放了啊!”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