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他低声重复着儿子奏疏中的话,深邃的目光投向殿外晴朗的天空。 他并非完全不懂李承乾的担忧。 作为帝王,他深知物极必反的道理。 但眼下,国库的空虚,边防的压力,各地亟待兴修的工程,都是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 东宫债券的成功,像是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快速筹集资金的大门。 在巨大的现实需求面前,那潜在的风险,似乎值得一冒。 更何况,正如长孙无忌等人所言,以大唐朝廷之威,难道还镇不住这区区债券? “高明……你还是太过年轻,太过理想化了。” 李世民轻轻叹了口气,将奏疏合上,放在御案一角。 “有些险,是不得不冒的。但愿……你的担忧,只是担忧。” 话虽如此,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安,还是如同水底的暗流,在他心底悄然划过。 只是这丝不安,很快就被帝王的自信和对现实的权衡压制了下去。 朝廷的巨轮,已经按照既定方向,开启了新的航程。 而前方是风平浪静,还是暗礁密布,此刻,无人能知。 东宫,显德殿。 他没有立刻召见李逸尘,而是独自跛行至书案后坐下进行一次复盘。 他首先想到的是“博弈”。 今日两仪殿中,父皇、舅父、房相、唐俭、岑文本……每一个人都是一方棋手。 父皇要的是快速解决国库空虚,维持边备与工程,这是他的核心利益。 舅父等人,或为迎合圣意,或为维护朝廷权威,或本就对东宫心存忌惮,他们的选择自然是支持发行。 而他自己,看到了潜在风险,却因势单力孤,无法改变局面。 在这场博弈中,他的“不合作”或“反对”策略,在对方联合的“支持”策略面前,显得无力。 接着是“信用”。 李逸尘反复强调,信用如同白纸,一旦玷污,再难复原。 东宫之前苦心经营的债券用雪花盐隐性担保、允许流通等方式,才让债券在民间建立了信任,甚至产生了溢价。 这信用的建立,何其艰难! 而朝廷,拥有更大的权威,本应更珍惜这份信用。 可如今,他们只看到了信用的“借贷”功能,看到了能快速换来钱粮的便利,却忽视了信用的“承载”极限。 东宫的债券和朝廷的债券,看似不同,但在民间看来,都是“官家”的凭证。 一旦朝廷债券因量过大或使用不当出现问题,必然牵连东宫债券。 这就是信用的连带风险。 他李承乾担忧的,正是这种信用的系统性崩塌。 然后是“权衡”。 朝廷只权衡了“得到五十万贯”的即时利益与“可能存在的风险”之间的轻重,并认为利益远大于风险。 但他们没有仔细权衡,或者说选择性地忽略了“风险一旦发生”的代价有多大。 那将是朝廷威信扫地,是民间财富蒸发,甚至可能引发民怨。 这个潜在的“隐形成本”,高到无法估量。 而他们为了眼前的收益,甘愿冒此奇险。 这违背了李逸尘说过的“边际效用”和“机会成本”原理——当投入超过承受的临界点,新增的投入带来的不是正效用,而是负效用。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