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王德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确有一些官员上了奏疏。多是……些中下层的官员,如御史台、门下省的几位拾遗、补阙,还有各部的一些员外郎、主事。” “他们……大抵是称颂太子殿下体察下情,励精图治,认为……认为殿下此举能激发工匠效力,于国有利。” 李世民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些中下层官员,近来与东宫走得近的不少,他心中有数。 “还有呢?” “也……也有几位官员,虽也肯定太子殿下用心,但……但觉得殿下亲临工坊,与匠人直接言语,似乎……似乎略失储君体统。” “认为鼓励工匠之事,交由工部循例办理即可,殿下只需把握大略,不必……不必亲涉其细。”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李世民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被太子的举动冲昏头脑。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的发展稍稍超出了李世民的预料。 那些上疏委婉提出异议的官员,无论其本意是出于维护礼制,还是别有心思,竟都陆续收到了太子李承乾的亲笔回信! 他没有用太子的印绶,只是以个人名义,言辞恳切。 “……孤览卿之奏,知卿忠心体国,深慰孤心。然,卿言君民有别,此固圣人之训,然圣人亦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者,工、农、商、贾,皆在其列。” “匠役虽微,其手所造,乃国之仓廪、军之锋镝所系,岂可轻乎?” “……昔大禹治水,足履山川,三过家门而不入,其身岂不与民夫同劳?周公制礼作乐,亦必采风于民间,方知得失。孔子厄于陈蔡,犹与门人论道于野,未尝因身处微贱而废言。” “圣贤之道,岂独在庙堂之高,而不在江湖之远耶?” “……孤非欲废礼法,实欲明礼法之本。礼法之设,非为隔绝上下,乃为定分止争,各安其业,各尽其能。” “若因固守虚文,而不知民间之真实疾苦,所定之策,岂非空中楼阁,水中之月?” 他在信中,没有强硬地反驳,而是用他们熟悉的圣贤道理,去阐释自己行为的“合理性”。 他鼓励这些官员,不要只坐在衙署里看文书报表,不妨也“效古圣先贤之行”,“深入闾阎,观风问俗”。 亲自去看看百姓如何耕作,工匠如何劳作,商人如何贸易。 他写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圣贤书中有大道,田垄巷陌间,亦有真知。” 这一下,可不得了。 那些收到回信的官员,原本或许只是例行公事地上个奏疏,或许还带着几分试探,此刻却是个个激动不已。 储君亲自回信,谆谆教诲,这是何等的荣耀与重视! 更重要的是,太子提出的“读圣贤书,也要下基层”,仿佛给他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指明了一条不同于以往只知道埋头经卷、或者一味钻营门路的晋升之阶。 于是,一股奇异的风气开始在长安官场,尤其是在那些中低级官员中悄然蔓延。 以往下朝或休沐,官员们多是聚在一起饮宴、清谈,或者往来于各权贵府邸。 如今,却有不少人开始换上常服,跑到长安、万年两县的市井之间转悠,去东西两市看交易,甚至有人结伴跑到京畿附近的乡里,去看农夫耕作,与里正、老农交谈。 是否“深入基层”,了解“民间疾苦”,竟隐隐成了判断一个官员是否属于“太子党”的新标签! 若是哪个年轻官员聚会时,说不出几句市井物价、田间农事,反而会被同侪暗中嘲笑,认为其不堪大用,跟不上东宫的新风气。 这股风自然也吹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 他听着王德的禀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错愕的神情。 “深入基层?体察民情?” 李世民重复着这两个从东宫流传出来的新鲜词,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太子的影响力……何时变得如此之大了? 竟然能引导整个中下层官员群体的风气? 这已不仅仅是辖制一个工部那么简单了。 这是在塑造一种新的为官标准,在争夺话语权和官员的认同感! 他感到一丝警惕,但旋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因为根据百骑司的密报,那些官员跑去“基层”看到、听到的情况,大多属实,并非虚言。 而且,这股风气目前看来,确实让不少年轻官员脱离了无谓的清谈和钻营,开始关注实务。 “好在……目前还多是些中下层官员。” 李世民在心中自我宽慰了一句。 那些五品以上的实权重臣,根基深厚,自有其行事规则和利益网络,暂时还未被这股风气过多波及。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