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期间若高句丽战事迁延,耗费巨大?若天时不济,粮食减产?” “若此‘百工之业’之网因某些缘由出现阻滞?” 他每问一句,殿内众人的脸色便凝重一分。 “届时,民间见此巨债悬顶,而朝廷创造财富、兑现承诺之能力或因故受挫,信心岂能不再次动摇?甚至崩塌?” “若信用根基动摇,非但此新债难以维系,恐连已发之贞观券亦受牵连,届时朝廷威信何存?” “父皇天威虽盛,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信用之水,若起波澜,恐非单纯威望所能轻易平息啊!” “儿臣非是质疑父皇威望,实是担忧朝廷信用若因过度透支而受损,未来若遇真正急需之时,再想借此工具汇聚民力,恐将难上加难!” “此非危言耸听,实乃基于‘百工之业’根基与信用关联之浅见,望父皇与诸公明察!” 李承乾言罢,深深躬身。 整个两仪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檀香的气息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在回荡着太子那番“百工之业”与“信用根基”的论述。 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心惊。 他们发现,自己过去对于国家威信、对于社稷之道的理解,竟是如此肤浅和片面! 原来,朝廷的威信,不仅仅是靠皇权、靠律法、靠军事,更是靠那无数细微处的高效协作与生产能力堆积起来的! 原来,那看似虚无的“信用”,背后竟有如此实在的根基! 而最让他们感到无地自容的是,他们方才,包括皇帝在内,都沉浸在威望带来的虚假繁荣中。 李世民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太子这番分析,如同将他从沾沾自喜的云端,一把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他之前那番关于“慎独”、“以信立天下”的自谦,此刻回想起来,竟显得如此空洞和可笑! 稳定债券的,不是他的天威,而是太子主导推广的农具所展示的朝廷实务能力! 而这能力,又根植于那个他平日并未太过在意的“百工之业”之网! 这等于说,这事儿从头到尾,跟他李世民的“威望”关系不大。 完全是太子在实务层面运筹帷幄的结果! 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但他毕竟是雄才大略的君主,深知太子所言切中要害,无法反驳。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眼神交换间,皆是震惊与恍然。 长孙无忌垂眸,掩去眼中的复杂。 房玄龄暗自点头,对太子的评价又上了一层。 高士廉、褚遂良等人则是额头微微见汗,方才他们可是附和了发行新债的。 寂静持续了良久。 终于,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他必须说点什么来挽回一点帝王的颜面。 “太子……所言,不无道理。”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承认得太子的观点,等于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认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日的威严与高远。 “为政者,确需深究事物之本源。信用基于实力,实力源于百业。善政可固本培元,增强信用,如这次农具推广。然……” 他话锋一转,试图将话题拉回自己熟悉的、更具哲学高度的层面。 “然若是恶政,则如竭泽而渔,焚林而猎,足以摧垮这百业之基,耗尽民心信用,最终……国将不国!” 他提到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例子,声音也陡然提高,带着警示的意味。 “前隋炀帝,便是前车之鉴!其并非无威望,其初登基时,统御南北,威望何尝不隆?” “然其穷兵黩武,三征高句丽,耗尽文、炀两朝积累。” “大兴土木,开运河,修东都,役使民力过度。” “更兼吏治败坏,贪腐横行……此等恶政,岂非正是摧残‘百工之业’,透支朝廷信用之举?” “最终导致天下分崩,身死国灭!” “故而,朕常告诫尔等,要行仁政,要善政,要慎政!善政如甘霖,滋养万物,恶政如烈火,焚烧根基!”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