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夜,深了。 武安侯府内,一片死寂。 陈庆之独自坐在帅案后,面前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梅园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灼烧着他。 是我沐瑶,要反了他萧家的天下。 我要把这天下,把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换一个天下,换一种活法。 疯了。 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可他,却无法将这些话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二十一年来,他所接受的教育,所信奉的道义,都在今夜,被那个女人用最平静的口吻,撕得粉碎。 忠君,爱国,社稷,苍生……这些他曾经以为重于泰山的东西,在她的“我要活着”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 殉葬。 这两个字,像两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只知道她嫁得不好,受了委屈,却从未想过,从她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一把无形的刀,就悬在她的头顶。 萧逸尘若死,她便要陪葬。 何其荒谬!何其不公! 陈庆之的手抚上胸口,那里还藏着三年前她远嫁时,他送出的那枚平安扣。 他祝她幸福。 可她得到的,却是冷落,是无视,是活在死亡阴影下的三年。 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她要掀了这张桌子,砸烂这个吃人的规矩。 而自己呢? 是该维护这张腐朽的桌子,将她拿下,去换那份所谓的功名利禄? 还是……帮她一起,把这该死的天,给捅个窟窿? 一夜未眠。 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再到天光大亮。 陈庆之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战鼓声,猛地从城外传来,打破了庆州城一夜的宁静。 “侯爷!侯爷!不好了!” 副将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府,脸上满是惊惶。 “镇北军……镇北军又开始攻城了!” 鼓声,喊杀声,金铁交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整座帅府。 帅案后的陈庆之,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门口的副将。 那平静的反应,让副将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侯爷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陈庆之站起身,一夜未动的身体,发出了轻微的骨骼脆响。 “你们,都出去。”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命令。 “侯爷?” 副将愣住了。 大敌当前,主帅竟然要把所有人都赶出去? “出去。” 陈庆之重复了一遍,没有再看他。 副将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着陈庆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带着满腹的疑惑与不安,将所有人都带了出去,并关上了帅府的大门。 喧嚣的战火声,被隔绝在外。 屋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庆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远处城墙上空弥漫的硝烟。 他想起了三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春天,圣旨赐婚的消息传遍京城。 他等在首辅府外,等了整整一夜,只为见她一面。 可他等到了,却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登上远嫁北境的马车,只能将一枚平安扣塞进她的手里,说一句苍白无力的“祝你幸福”。 他恨萧逸尘,更恨自己的懦弱。 因为犹豫,因为不敢,他错过了她。 一错,便是三年。 这三年里,他将所有的不甘与思念,都化作了练武场上的汗水。 他拼命地练枪,拼命地变强,只为有朝一日,能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 可他变强了,又有什么用? 她依旧是镇北王妃,他依旧是武安侯。 一道君臣的枷锁,一道伦理的鸿沟,将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直到昨天。 她亲手递给了他一把钥匙。 一把可以打碎所有枷锁,跨越所有鸿沟的钥匙。 她说,换一个天下,换一种活法。 陈庆之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她站在梅林中,说出那句“我要反”时的模样。 那不是疯狂,不是戏言。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