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这座萧逸尘在朝和人扶持下建立的新都,沐瑶还是第一次见。 与大周京城那种历经数百年风雨沉淀下来的厚重与威严不同,汴京城,透着一股子仓促而浮华的艳俗。 城墙是新砌的,砖缝里的白灰还未被岁月染黄。 城楼的飞檐翘角,雕着一种沐瑶从未见过的、形似海兽的怪鸟,漆着刺目的金粉。 风从旷野上吹过,带来一股咸湿的海腥气。 那是朝和国的味道。 斥候来报,城门四开,城内守军,一夜之间散了个干净。 朝和国留在城里的那个所谓的“顾问团”,早在五天前,就乘船从水路逃了。 只留下一座空城。 一座巨大的、华丽的、写满了“屈辱”二字的金丝牢笼。 李世忠请示:“总司令,是否即刻入城?” 沐瑶勒住马,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那洞开的城门,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她身后的三万大军,鸦雀无声。 铁甲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冰冷的暗光。 这不是一支胜利之师该有的模样,他们没有欢呼,没有骚动,只有一种被纪律和无数次战斗淬炼出来的、机器般的沉寂。 路边的田埂上,站着一些远远观望的本地百姓。 他们扶老携幼,衣衫褴褛,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恐惧、麻木和好奇的复杂神情。 他们看着这支传说中“打败了天子”的军队,看着马上那个身形纤细、却让整支军队都为之屏息的女人。 他们的目光,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细线,缠绕在沐瑶身上。 沐瑶能感觉到。 她缓缓转过头,迎着那些目光,看了过去。 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很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晰地倒映在里面。 那些百姓,被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有人下意识地想跪,可膝盖弯到一半,又僵住了。 他们想起来,这支军队,好像是不兴跪拜的。 “李世忠。”沐瑶收回目光。 “在。” “传令,第一师、第二师,接管四门防务。第三师,肃清城内残兵,维持秩序。其余人,城外驻扎,原地休整。” “是。” “另,开仓放粮,在城内设三十个施粥点,连开三日。告诉百姓,共和国的兵,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但共和国的粮,也不是白吃的。” 李世忠一愣。 沐瑶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告诉他们,三日之后,民政部将入驻汴京,清查户籍,丈量田亩。所有无主之地,按人头均分。所有愿为共和国效力者,皆有工可做,有酬可领。” 她拨转马头,径自向那洞开的城门行去。 “我要这座城,在十日之内,重新活过来。” …… 皇宫,或者说,萧逸尘的“新宫”,建在汴京城的正中央。 沐瑶走在长长的御道上,脚下的军靴,踩着光洁如镜的白玉石板,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回响。 李世忠和一众亲卫,落后她十步,沉默地跟着。 这座宫殿,比想象中更奢靡。 廊柱上盘绕的金龙,龙眼用的是鸽子蛋大小的南海明珠。 殿角的铜鹤,翅膀上镶嵌着细碎的绿松石。 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的、属于异域的龙涎香,甜得发腻。 处处都透着一股“我是天子,我很有钱”的暴发户气息。 沐瑶的脚步,停在了金銮殿前。 殿门大开着,像一只等待祭品的巨兽的嘴。 里面空无一人。 正中央那张龙椅,比京城那张还要高大,通体由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扶手上雕着两颗狰狞的、属于朝和图腾的兽首。 兽首的眼睛,是两块血红色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幽幽的光。 沐瑶看着那张椅子,许久,没有动。 李世忠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总司令,都检查过了,没有危险。” 沐瑶像是没听见。她迈步走上丹陛,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张龙椅前。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那冰冷的、雕刻着异兽的扶手。 她收回手,没有半分留恋,转身,走下丹陛。 她没有坐。 她甚至,没有多看那张椅子一眼。 “传我命令。”她走到殿门前,背对着那张空荡荡的龙椅,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一阵回音。 “此殿,即日起,改名为‘汴京历史博物馆’。殿内所有器物,全部封存,作为萧氏王朝覆灭的见证。” “将那张椅子,”沐瑶的下巴,朝龙椅的方向,轻轻一扬:“用铁链锁起来。在旁边立一块碑,就写——”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地响彻大殿:“‘窃国者之座’。” “另外,拟一份告天下书,昭告南境各州府。萧逸尘已死,伪朝已灭。凡十日内,开城来降者,官职、家产,一概保留。十日之后,若仍负隅顽抗……” 她的目光,扫过殿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杀无赦。” 说完,她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这座即将成为“历史”的宫殿。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身后的白玉石板上。 那道影子,越过了丹陛,越过了那张被她遗弃的龙椅,一直延伸到大殿的最深处。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