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初秋的北风,刮过京城高大的青灰色城墙,卷起官道上最后一抹秋尘,带着一股子煤炉烧旺后的暖意和人间的烟火气。 陈庆之勒住马,缰绳在掌心攥得有些紧。 他身后的弗拉塔塔掀开车帘,一双碧玺石般的眸子,盛满了压抑不住的新奇。 天胡国的公主殿下,此刻只穿着一身寻常汉家女子的袄裙,头上包着风兜,像一只探出巢穴的雏鸟。 “这就是……你们的京城?”她问,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叹。 这京城,和她想象中任何一个王朝的都城都不同。 街道宽阔得能并排行驶四辆马车,两旁新起的二层小楼,墙壁刷着石灰,窗户嵌着明亮的玻璃。 没有沿街跪拜的百姓,只有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种忙碌而鲜活神情的男男女女。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有短褂,有长衫,甚至有女人穿着方便行动的裤装,昂首挺胸,与巡逻的士兵擦肩而过,彼此都视若无睹。 空气里没有天胡王都那种浓郁的香料和皮革味,而是混杂着烤红薯的甜香、新出炉的烧饼的麦香,还有远处工厂烟囱里飘来的、淡淡的煤烟味。 一切都是新的,鲜活的,带着一种蓬勃生长的、粗粝的生命力。 陈庆之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处那座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曾经的皇城。 他的心,也沉甸甸的。 从天胡国一路疾驰回京,他拒绝了弗拉塔塔所有关于游览北境风光的请求。 她想看沧州的雕塑,他说京城有要务。 她想尝尝幽州的烤肉,他说军情如火。 他怕。 怕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不好的消息。 “你的脸色,可不像回家的样子。” 弗拉塔塔不知何时已下了马车,走到他马前,仰头看着他。 她学着京城里那些姑娘的样子,将手揣在袖子里,下巴尖尖的,眼神却锐利得像能剖开人心。 陈庆之收回视线,翻身下马,动作有些僵。 “风大,进城再说。”他答非所问,牵过马缰,刻意避开了她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铜铃声由远及近。 “号外!号外!” 一个十二三岁的报童,抱着一叠尚带着墨香的报纸,像一阵风似的从街角冲了出来。 他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嗓音清亮,穿透了整条长街的嘈杂。 “南境大捷!沐瑶总司令亲率大军,于七芒山全歼伪帝主力!” 陈庆之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顶,耳边“嗡”的一声,周遭所有的声音都退去了,只剩下那报童越来越近的嘶喊。 “伪帝萧逸尘自刎于军前!其尸身已由专人运抵京城,停灵三日,以儆效尤!” “共和国万岁!总司令万岁!” “哐当。” 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手中的草靶子掉在了地上,红亮的糖葫芦滚了一地。 没有人去捡。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朝着那报童的方向望去,脸上是震惊,是狂喜,是如释重负。 短暂的死寂后,整条长街,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天杀的伪帝终于死了!” “总司令威武!共和国万岁!” 人们笑着,跳着,互相拥抱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扶着墙角,哭得泣不成声。 陈庆之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那股从离开天胡国起就一直紧紧攫住他心脏的、冰冷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紧攥着缰绳的手,缓缓松开,才发现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会赢。 可知道,和亲耳听到,原来是两回事。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