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北境的秋夜,来得比往年更早,也更冷。 霜,像一层薄薄的死盐,铺满了原野。 在榆关县,县长的府邸里,炭火烧得正旺,映着小妾新描的眉黛。 他刚喝下一盏温好的鹿血酒,正要去解那件绣着百子千孙的寝袍。 门,是被人从外面踹开的。 不是一脚,是十几只穿着牛皮军靴的脚,同时发力。 厚重的门板像一片枯叶般向内炸开,木屑横飞。 县长潘金的酒意,瞬间被冻成了冰。 他只来得及看见一群穿着统一橄榄绿短衫的影子,像从地里冒出来的鬼魅,涌了进来。 他们个个剪着极短的发,脸上没有表情,手里端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通体黝黑的铁管。 为首的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脸颊还带着风霜刮过的红,眼神却像冻了千年的冰。 他没有看瑟瑟发抖的小妾,目光直接钉在周扒皮身上。 “潘金,”年轻人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铁片刮过石头:“以‘工农人明正府’之名,你因贪墨、纵容家奴行凶、强占民田等三十七条罪状,被捕了。” 潘金脑子一片空白。 工农人明正府?什么东西? 他想喊,想叫护院,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冰冷的棉花。 那些黑洞洞的铁管,无声地对着他,散发着一种比刀剑更纯粹的死亡气息。 两个士兵上前,一人一边,像抓小鸡一样将他从温暖的被褥里拎出来。 丝滑的寝袍从他肥硕的身体上滑落,露出松垮的皮肉。 “带走。”年轻人挥了挥手。 他转身,目光扫过那张奢华的拔步床,扫过地上的金丝软垫,最后停在墙上一副“福如东海”的字上。 他身后的一名士兵会意,上前一步,用刺刀的末端,将那副字连着墙皮,一并撬了下来,露出后面一个暗格。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条和地契。 潘金的瞳孔骤然收缩,发出嗬嗬的怪声。 年轻人看都没看那些金子,只是对另一名士兵道:“按《战时纪律条例》,清点,封存,登记入册。所有财物,归于人民。” “是,连长!” 士兵的回答,短促而有力。 几乎是同一时刻,榆关县的县衙、粮仓、武库、城门,都被同样装束的军队悄无声息地接管。 旧的牌匾被摘下,扔在地上,被人一脚踩成两段。新的、写着“榆关县工农人明正府”的木牌,被钉了上去。 这一夜,从最西边的沙州,到东边的辽城,横跨三千里的北境大地上,一百七十一个乡镇,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没有旷日持久的围城,没有血流成河的巷战。 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切除了旧王朝在这片土地上所有腐烂的神经末梢。 …… 天亮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广宁府的市集上时,人们发现,世界变了。 城门口站岗的,不再是平日里歪歪扭扭、伸手要钱的守城兵,而是一排排站得笔直的绿衣短发军人。 他们看着很年轻,眼神却锐利,腰杆挺得像一杆杆标枪。 人们畏惧地绕着他们走,不敢靠近。 直到正午,府衙前的广场上,搭起了一个简陋的高台。 一个同样穿着绿衣,但没有携带武器的青年,站了上去。他不像军人,更像个书生。 他叫李响,两年前,他还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穷秀才,因为写了篇抨击乡绅的文章,被打断了腿,扔在雪地里等死。 是陈庆之的“工作队”救了他。 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声音因此传得很远,盖过了市集的嘈杂。 “北境的父老乡亲们!”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从今天起,压在你们头上的资本主义,没了!吃你们肉、喝你们血的官老爷,也没了!” 人群一片死寂,随即是压抑的哗然。 一个胆大的老汉在人群里喊:“官老爷没了,那谁来管我们?你们又是什么人?” 李响笑了。他放下喇叭,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双双或麻木、或惊恐、或好奇的眼睛。 “我们,就是你们!”他指着自己,又指着台下的百姓:“我们是工农革命军!是天下劳苦大众自己的军队!我们来,不是为了做新的官老爷,而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件事——这天下,是你们的!土地,也是你们的!” 他身后,府衙的大门被打开。 几个士兵抬出几口大箱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箱盖撬开。 不是金银,是发黄的纸。 “这是广宁府的地契!是王乡绅、李员外他们从你们手里夺走的田!” 李响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拿起一卷地契,高高举起:“现在,我们把它拿回来了!” 他拿过身边士兵递来的火把,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将那卷地契,点燃了。 火焰升腾,舔舐着那些朱红的印章和墨写的名字。 “从今日起,”李响的声音,在火焰的噼啪声中,如同惊雷:“共和国工农人民政府颁布《土地改革法》!废除一切地主所有制,按人头,重分田地!人人有其田!”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