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沐瑶笑了。 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 “我想做什么?” 她反问,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陈庆之的心上。 “陈子由,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陈庆之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 从她在武安侯府,第一次对他说出“君主立宪”那个石破天惊的词开始。 从她引导自己掀起那场席卷天下的红色风暴开始。 他一直都知道。 可知道,不代表能接受。 更不代表,敢相信。 “我知道。” 许久,陈庆之艰涩地吐出两个字。 他抬起头,与她对视,那份温和从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与痛心。 “可我不敢信。” “云娥,这样下去,你真的还能回头吗?” “回头?” 沐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我从没想过回头。” “从我掀起这场革命开始,我就知道,我回不了头了。” 她的决断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悸。 “这条路,只能往前走。只能走到尽头,而尽头……是死亡……” 陈庆之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过沐瑶会否认,会解释,会用另一套说辞来安抚他。 却唯独没想过,她会承认得如此干脆,如此决绝。 她将自己所有的退路,都付之一炬。 “仗打到这个份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沐瑶的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如果我想,只需要三个月,共和国的钢铁洪流就能踏平整个北境。” “别说你这百万大军,就是千万大军,也拦不住。” 这不是威胁。 这是陈述一个冰冷到令人绝望的事实。 相箕山的惨胜,已经用数千条人命,证明了这一点。 陈庆之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低下头,满心都是无法言说的歉疚与无力。 “对不起。” “是我……太无能了。” “不。” 出乎意料的,沐瑶否定了他的自我贬低。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换任何一个人来,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 她的决断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属于“云娥妹妹”的温和。 “这些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是必然会存在的问题。” “你的政权,你的军队,都发展得太快了。” “快到根基不稳,快到……虚有其表。” 沐瑶站起身,踱步到陈庆之的身侧。 她没有看他,只是看着远方连绵的山脉,开始一场单方面的,冷酷的复盘。 “我们先说装备。” “你们缴获了军械库,拿到了三千多支步枪,就以为能和我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这是你手下那些将领犯的第一个错误,天真。” “共和国的兵工厂,每个月能生产一万支这样的步枪,十万,甚至更多。这还只是开始。” “你们的兵器,依旧是五花八门的大刀长矛,你们的火铳,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拿什么跟我打?” “再说战术。” “程耿的夜间渗透,打得不错,很漂亮。但那也只是小聪明,上不了大台面。” “你们的军队,依旧停留在人海冲锋,一拥而上的原始阶段。你们的将领,除了知道挖几条壕沟,埋伏几支人马,还会什么?” “立体防御,交叉火力,炮火延伸,步炮协同……这些,你们听过吗?” 陈庆之的头,埋得更低了。 沐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尊严上。 他听不懂。 他手下的将领们,更听不懂。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是人。” 沐瑶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的兵员,都是放下锄头的农民。他们有保卫田地的热情,却没有作为军人的基本素养。纪律涣散,令行不止。顺风仗一窝蜂,逆风仗一哄而散。” “你的军官,更是可笑。那个独臂师长,除了会拍桌子吼叫,还会什么?勇则勇矣,不过一介莽夫。” “他们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怎么去指挥一场现代化的战争?” “至于程耿……” 沐瑶的决断顿了顿,带上了一丝玩味。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陈庆之猛地抬头。 “他是个天才,这一点不假。可你知道吗?他是共和国第一届讲武堂,综合成绩第一名的毕业生。” “他只是我培养出的无数人才中的一个。” “在讲武堂里,像程耿这样的天才,不止他一个。其他人或许在某方面不如他,但综合起来,也绝不会差太多。” “我的军队,从不缺乏高端人才。而你的军队,只有一个叛逃过来的程耿。” “现在,你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 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陈庆之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沐瑶的差距,是钢铁,是武器,是工业。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