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节 县南县北-《挥戈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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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尽量不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哼着小曲,搭着老范的肩膀,踩着喝过酒后才有的曲线,披着一片夕阳回去。
回到老杨家,进了门,狄阿鸟自己都感到乱糟糟的。
孩子们骂架,打架,乱着玩儿,抹了眼泪,坐地下咧咧地哭,而那些破衣烂毡,自己小儿子的尿布片,被单子,满院趴的都是,尤其是墙角堆雪的一小块园圃地,上头是一股、一股发黄的洞洞……他自己虽然是这种环境长大的,不觉得什么,可看着这些场景,却也是理解杨二嫂感受的,知道自己家已经让人忍怕了,好在王志给自己找了房舍,这些人明儿就可以搬走,等着官府近一步安顿。
他不自觉叹了口气,跟院里的人打一声招呼,朝自己那间屋子走去。
到了跟前一推门,里头全是人,从炕沿坐到门背,从门背做到墙角的大缸,他扫一眼,除了杨锦毛,杨二,赵过,李多财夫妇,还有城外营地来的几个上了年龄,杨涟亭,柳馨荷……连李思广也在。
狄阿鸟喷了口气,苦笑道:“你们,开会呢?!”
李多财给了个眼色,起身说:“官府已经在下分屯户,分到县南去,既富足又不怕游牧人,而分到县北,就要和游牧人拼命。县外的营地里都炸开了锅,家家都想留在县南,四处找门路,这不,咱家人不知道你啥意思,就让几个老人过来,跟大家伙一起商量、商量。”
狄阿鸟不动声色,先让老范进里头,再关上门,往一旁挤挤,问他们:“你们商量出啥结果没有?!”
一个老人说:“大伙都想在县南安居,可是官府上说,分到县北的,还要赛屯户的力气,只要能举起石杠的,不问出身,立刻给他做保长,能举起石杠,又认字的,不管认多少,立刻就给做甲长,将来立了功,还免罪,这也是大人东山再起的一个机会,大人要是肯去,往那一站,起码是个亭长。”
李思广说:“他说的是呀。阿鸟。如果你能做亭长,就有机会戴罪立功!”
狄阿鸟迟疑片刻,伤感地说:“我们家打了太久的仗。一百多口,都是些女人、孩子和老人,要是屯往县北,怎么顾得了……”
又一个老人说:“哎?!主公不要担心我们,他们也说了,家眷平时可以留在县南,再说了,您只要肯摇旗,咱们的老弟兄,也是要偷着跑来的,还害怕没人打仗吗?!”
狄阿鸟朝别的人脸上看看,发觉他们脸上大多都写着两个字“县北”,特别是赵过,嘴合不陇,眼里透着渴望,不禁犯了大愁,心想:我难道真的可以去县北?到了县北,做了亭长,往日的老兄弟,肯定有人来投奔,离开户籍地,那就是亡命,亡命,就要担责任,自己招来的是朝廷的忌讳,而他们,却要担罪责,到时,我捆上他们送给官府?!于心何忍?
他装出一付仍在考虑的样子征询说:“都是这意思?!”
赵过笑道:“何止我们,老陈刚才还在,都跟大伙说了,只要咱立了功,你一下就可以翻身?!”
狄阿鸟怔怔地看过去,心底一个劲儿哀号:“幼稚,一个比一个幼稚,越是立功,死的越快。”
他涌起最后的希望,朝李思广看去,说:“你妹子怕不愿意,还是先给她说一声。”
李思广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一个女人,愿不愿意,由不得她。”
狄阿鸟深吸了一口气,笑容僵固了,这种情况,看似商量,实际上,哪里是商量……都是等着这个机会翻身,让我翻身,自己也翻身。他闭了闭眼,看向一开始仅有的一个支持者李多财,李多财正在咽吐沫,说:“啊,不是,可你们也得想想,立功那么容易吗?!少爷……”他为了让人同情,干脆哭道:“要是老爷知道少爷一天到晚,拿着命搏,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歇,少爷,少爷。”
杨小玲立刻反驳了他,声音哽咽:“阿鸟的前途不也在此一举么?!老公爷要活着,他能看自己的儿子永远是个罪人,前路没个明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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