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节 官逼民反-《挥戈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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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便轻盈地站起来,顺势让狄阿鸟对镜坐下,而自己站到后面,说:“你不如先说说自己,这前两天刚刚穿上的好衣裳,就又见脏,出门在外,就不怕别人看不起么?!别的我尚不知道,但过世的老太爷,我还是知道一些,当朝公爵,上将军,咱们再穷,也得把这种气度拿出来。”

    狄阿鸟生生定住了,自觉也是。

    自家虽然没有久远的历史,但是父亲、叔叔,门楣也不低,仪表堂堂,却也应该,倒是自己驱营奔走,衣着从没有那种世家的雍容。

    他愣了这一愣,哑然失笑,说:“阿晴。这世家风范,岂是穿衣裳穿出来的。”

    李思晴微笑不言,旋即摸到了他身上的铁砂袋,命令说:“解下。怪不得看起来就是不舒服。”狄阿鸟笑着展开袍子,把一扎扎的铁砂袋一个个扔上来,问:“还有呢?!”李思晴转了个身,摸出了一件虎皮大氅,轻轻披过去,说:“我爹的。我来时看着好看,偷出来的。”

    狄阿鸟摸一摸,果然是真正的虎皮,上下打着玄色缎面,不知价值几何,诧异道:“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带来,这还真是虎皮的,老泰山哪天抖威风,一摸,老虎皮没了,岂不是怪她女儿拔了毛?!”

    李思晴得意地笑笑,俯首趴在他肩上,小声说:“谁让你穷呢。”

    狄阿鸟从另一侧抖抖大氅,挺挺腰身,顺手抄了狼尾巴暖帽,戴到头上,被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一撑,四平八稳,盯着铜镜一看,自己就像坐镇于中军,指挥着千军万马,不禁屏住了呼吸,感觉着李思晴的香腮,和叉在两侧的细藕胳膊,微微喘息的呼吸,猛地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把她搂到胸前。

    李思晴似乎期待着这个举动,坦然坐在他身前,献上香唇,狄阿鸟感到那温热的嘴唇走在自己的鼻子一侧,内心轰鸣,身体难以自控地颤栗着,却于情爱无关,他用手抚着自己妻子的后颈,喃喃地说:“阿晴,要是那一天,我在你家里,没有一冲动站起来,给你父亲说,丑不怕,我娶了,我会后悔的,后悔一生一世。我向你哥哥保证,我这一生,都会好好地照顾你。”

    他闭上眼睛,喉头不断吞咽,像是看到了自己一家落户到了东坡亭之后,所面临的一切,自然而然地记得自己在杨家说过的话,情不自禁地说:“等着我,我打仗回来,什么也不想了,开一个铁匠铺,养牛养羊,垦出一大片的荒地,一定不让你受半分苦。你只管安心地给我生孩子,给我生一群孩子,个个像阿狗,不哭也不闹,又馋又能吃肉。”

    什么都准备妥当了,狄阿鸟便去陈元龙那儿恭候着,等着与他一起走,忽然就见安县长一路小跑来了,迎面碰上府牙的亲兵,问了声话,立刻不顾他们伸臂阻拦,有点身轻如燕的势头,站到狄阿鸟面前。狄阿鸟能不认得安县长,猛地给亲卫摆手,问他:“安县长,你慌慌张张,这是怎么了?!”

    安县长一脑门子汗,大声说:“邓校尉诓骗穆二虎应兵役,只能他一到县城,就给摁下了,我去找他,他说奉了大人的令。小相公,你快替我传声话,跟陈大人说一声,这个穆二虎不能抓。”

    狄阿鸟脑子轰地乱了。

    穆二虎被邓北关仇视,还有自己的原因在里头,在这节骨眼上,人家穆二虎备鞍备马来应兵役,他自作主张,把人家给抓起来了。

    这是要干什么?!

    有了这事,方圆几十里应兵役的人心里不反感么?!

    穆二虎拉的那一杆子人,听说了,岂不要造反?!

    他连忙给安县长说:“你不要急,这肯定不是陈大人的意思,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跟他说一声。”

    安县长一拉他的衣角,连忙说:“你跟大人好好说,这个穆二虎不能抓,更不能杀,不然的话,役兵要散去一大半。”

    狄阿鸟没什么说的,只有一腔义愤,心说:“报复就报复,你怎么能趁来应兵役抓人。”他匆匆到了里头,报了一声,得到允许,进去,见陈元龙站在榻上,由两名侍女的牵扯着,绕着圈子换衣裳,就站在一边说:“叔父。是您让邓校尉把一个叫穆二虎的人抓起来了?!安县长正在外面等着呢,他要告诉您一声,这个穆二虎,在民间的威望很高,不能抓,抓了,役兵能散去大半?!”

    陈元龙一皱眉,念叨:“穆二虎?!”

    他渐渐有了印象,说:“没错。是我让抓的。不是说他要造反么?!这种人不能抓,什么人能抓?!你让安大人回去吧。这个事儿,是我让的。我就不信,抓他一个,还翻了天?!越是役兵散去,越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

    狄阿鸟又失望又不甘心,说:“邓校尉怎么给您说的?!他这是在公报私仇,要说他和穆二虎的恩怨,还得从小侄身上说起。叔父千万不要被他利用了呀。”

    陈元龙分辩说:“和你没有关系,这个穆二虎,成天喊着要造反,你知道不知道?!”狄阿鸟连忙说:“那是激愤之言,他要是存心造反,还会来应兵役,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恨游牧人。”陈元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不要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恨游牧人?!他俘虏了不少游牧人,不但一个也没杀,准备雇来自己使唤呢,还帮助一些游牧人,伪造出当地的户籍。”

    狄阿鸟不敢相信地说:“他俘虏的游牧人,一个也没杀?!”

    他怔了怔神儿,站直身子,心潮起伏不定,暗暗赞道:“这穆二虎果然是条汉子,他哪里是留着游牧人造反,他这是践约呀。”正因为这样,他大声说:“叔父,你不能这样,穆二虎留着游牧人,他是不知道朝廷会不会俘虏杀掉,伪造户籍,也是一样,因为他知道,游牧人也可以为我所用。”

    陈元龙穿好衣裳,踩上快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能担保?!”

    狄阿鸟肯定地说:“我能担保?!”

    陈元龙说:“你傻呀。这个穆二虎,居心叵测,你竟然为他担保,再说了,这种谋反的事儿,是要上报给朝廷,你就是担保,你叔叔我也做不了主。”他走到外面,一眼看到了安勤,大声说:“你是不是也要担保?可知道,造反要连坐的,没事不要瞎参合,一个文官,管好你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听清楚了没有。给我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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