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节 你要回中原-《挥戈逐马》


    第(1/3)页

    依照几天来一直高扬的炊烟,众人肯定,三五里外就接近己军阵营了。

    这两天,他们已经观察过了,稍偏南方,可望见一个像是小村的林地,越过林地,沿着林子向西可走一里多,就调整了方向,奔那里去,生怕这回是最后一次拼命,不突围即成鬼,列成圆阵,二十余步一整阵型,珍惜着体力,徐徐往西移动。敌骑少时来击,颇有点儿恼羞成怒,愤马夹枪,奔势如雷,喊杀震野。将士们丝毫不惧他们的气势,以枪盾交替,叠墙铺弩。游牧人只好收回强击,留出距离,在周围泼射。冬天衣厚外套甲铠,远距离不易射穿,加之一人高的盾牌一覆盖,几无空隙,泼射一阵子,他们自己也觉得无法给官兵带来多少伤害,冲了几次,接近阵营,却没如愿打开缺口,就在这旷野磨杀。

    一刻工夫,双方各丢上一片尸体。

    众人在激流中前进,硬生生地撕开了一条血路。游牧人有点怕了,引兵退却,再次,围,追,射,终没拦住这支人马,己方伤亡过大,疏疏散散,往一座丘陵上退去。众人趁敌人败退,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已可看到高出平地的村宅桑梓,只道就要接近中军,不料再走不远,地下露出数道瓮沟,宽逾丈余,沟壁光滑,下不见底儿。

    健符想到这里有几道这么深的壕沟,对面一定没有敌人的重兵,不肯做作罢,领人围成一阵,在地上铺刨,眼看就要把路打通,偶尔一抬头只见一骑高举旗帜蹿过敌兵阵营,像一道飞燕,把游牧骑兵唤了回来。

    数百骑兵这次显然得到了死命令,把人堵在这里猛击,众人铺了一条路,人人要走,阵形维持不住,死伤极多。

    不过翻越到壕沟这边之后,就是游牧人望沟兴叹了。

    他们没有步兵来去自如,只好隔沟射了一阵儿,为大伙送行。

    大伙很快到了村落,后面游牧人调集了追兵,黑压压一片,虽然前有堵劫,后有追兵,但是战士们却猛然间格外兴奋,原来有人爬上高处,望见了己方的大旗,他们按照计划,沿着村庄蔓延的树林,向西行军,再走片刻,前方枪杆断刃,尸首铺了少许,想必曾经是战场,以此景来看,双方在这里有过小小交锋,己方阵营就在眼前,是一片好大的营地,兵马游动,寨木夯桩,一眼望不到头,骑兵无可乘,只是中间横了一窝子水,冰被敲开,浮雪漂冰,波光粼粼。

    不管这里能不能渡人,是不是要绕路,不管后面有多少追兵,自己人就在眼前了,众人相互搂抱,哭声阵阵,隔河高喊,希望他们听得见。

    就在这时,河那头多了几人几马,后头一队追兵,一边跑一边射箭。

    前头几人怎么拉,马都不肯下冰河,再顾不得马,纵身跳入冰河朝对岸游了过来。

    追兵赶到岸边,射了一阵箭,当时就有被射中的,翻了个身僵在水里。

    这是我们的人在追敌么?!

    这一刻,人或跪或拜,纷纷冲对岸喊呼,然而随着水中人近,史万亿趟冰就往前奔。

    狄阿鸟也大吃一惊,往前奔去,原来这水里游着的,竟然是史千斤?!

    他脑袋陡一沉,朝健符看去,旋即连忙推动士兵,大叫:“快,快,快把他们接应上来。”

    河水是稍温的,可冰河破开,里头半水半冰,岂可小视?!非体力超绝之士不可横渡。

    就见其中一个抵抗不住,抽了筋,在河中央乱扑乱打,挂着一块浮冰,一起沉没了。

    随着为首的史千斤越来越近,众人这才惊呼:“这不是我们派去请援兵的人么?!”

    他们将史千斤拉下来,顾不得再营救后面的人,急切围着他喊呼:“怎么回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史千斤浑身发抖,纵开两臂,把一圈人送个七零八落,大吼说:“谢儿阴我。”

    狄阿鸟给他找了一件衣裳,递过去。

    健符克制了一下,也还是激动地问:“谁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两天了,到底来不来援兵?!”

    这么一说,史千斤就解开满是冰渣的盔甲衣裳,光着身子站那儿了,嚎啕一声,呼道:“他们要以大局为重,诳我!”

    他团着浑身上下,抽噎说:“他们先以大局为重,不发救兵,我不愿意,谢铁牛找借口将我抓了,阴谋杀我。他与我有仇,要杀我。幸好,幸好,我儿子还是我儿子,再怎么说也我儿,俩人带着人把我救了。”

    他一转身,往对面一指,大声说:“他们在撤兵,他们在撤兵,你们看――”

    确实,营寨正在拆除,刚刚众人不曾在意,此时举目,有雪尘,有逐渐消失的东西,健符摇摇欲坠,奋力一指,眼泪夺眶:“贰师贼。”

    他说的是古代有贰师将军之称的“李广利”。

    狄阿鸟思其情境,也觉得再妥贴不过,见周遭众人痛骂不休,嚎啕击地,求死之心皆有,放声纵笑,大声说:“我们再怎么说也到这儿了,离得不远,他们撤退,我们追赶,我们这些人,都是精兵健儿,追赶得上,追赶上了,他们还把我们剿灭不成?!回到朝廷,会有人给他们定罪,剐了他们给我们泄恨。”

    他这么说,自然不是真能高兴得大笑,想给众人希望而已。

    不过,众人若是真追上中军,他陈元龙想必也不会好过,又怎么不让人笑?!

    他笑完,又问换棉衣的史千斤:“他们为什么要撤退?!仗打输了?!”

    史千斤说:“不是,仗打赢了,首级车载,一口气打到城下,游牧人根本抵挡不住,俘虏都说,白羊王跑了,一个小酋在指挥他们,今天……”

    狄阿鸟不笑了,怪不得一天前游牧人一改常态,跑去劝降,还拉好些人马,拉一支当地步兵,原来情形岌岌可危,示众人以强,希望能让己方投降,一起抵御官兵,可是这个时候,陈元龙怎么能退呢?!

    他试着问一声:“陈元龙是傻子么?!他们杜撰的吧?!”

    史万亿扶住的一个大汉说:“不是,真的就要打赢了,谁知道白羊王抄了官兵后路。”他这么一说,健符问:“白羊王不是跑了吗?!”那大汉说:“都说跑了,可是他是往南跑了。”健符不为所动,说:“那也不该退兵,白羊王领兵一跑,就算断绝后路,高奴指日可下,打下高奴,再回师亦可,怎么能不打了呢?!”

    狄阿鸟说:“什么亦可不亦可,他不敢打了。正如你说的,他有私心,不敢冒险,高奴若拿不下,后方又失,他不是打败了?!”

    他们在这里说一会儿话,游牧人已势头汹涌地追了上来。

    这一次出动的游牧人没有上万,也有四、五千,绵绵看不到头,看来他们也知道官兵主力要退却了,可是,可是,他们怎么对前锋营残留的几百人马下这么大的血本?!

    官兵主力要撤退,他们打官兵主力,岂不是更好?!

    难道他们怕陈元龙留伏兵,而且本身的胃口比较小?!

    他理解不了,只好从直觉上判断,暗暗寻思:“难道真是我阿弟掌了兵?!如果是他,健姓的将军自然是他抓短手指头也要挠的。”

    健符要把人马往南拉,那儿有一片低低的山包,从地图上找到的类似地点看去,也确实可以绕过这窝子无名水。

    众人眼看无边的敌兵压临,只好放弃哀号,奔着去了。

    狄阿鸟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看来,还是抓几个俘虏,好好问上一问,如果真是他,我让他放健符一马,毕竟健符对我有恩,即使报仇,也要先抱恩。再说了,如果情况真是这么好,这正是他向朝廷示好的时候,确实不该围困一支矢尽粮绝的孤兵尽灭之。”

    大伙这就移兵到几座山包,向南行军,希望能追上主力部队。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