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贾芸一径回家,次日一早又往荣国府来,恰巧遇见凤姐往那边请安,刚上了车。凤姐见他来,命人唤住,隔窗子笑道:“芸儿,你倒有胆子在我跟前弄鬼!怪道你送东西给我,原来有事求我。昨儿你叔叔才告诉我,说你求他。” 贾芸笑道:“求叔叔那事,婶子休提,我昨儿正后悔呢。早知这样,我一开始就求婶子,这会子早完了,谁承望叔叔办不成。” 凤姐笑道:“怪道你没办成,昨儿又来寻我。” 贾芸道:“婶子可别冤枉我的孝心,我真没这个意思,若有,昨儿就求婶子了。如今婶子既知道了,我倒要丢下叔叔,求婶子好歹疼我一点儿。” 凤姐冷笑一声:“你们要拣远路走,叫我也难说。早告诉我一声,有什么不成的,多大点子事,耽误到这会子。园子里还要种花,我正想不出人选,你早来不早完了。” 贾芸笑道:“既这样,婶子明儿就派我罢。” 凤姐沉吟半晌道:“这个我看着不大好,等明年正月里烟火灯烛那个大宗儿下来,再派你。” 贾芸连忙央求:“好婶子,先把这个派给我罢,我若办得好,再派我那个。” 凤姐笑道:“你倒会拉长线。罢了,要不是你叔叔说,我才不管你。我吃过饭就过来,你午错的时候来领银子,后儿就进去种树。” 说毕,命人驾起车去了。 贾芸喜得眉飞色舞,掌心冒汗,又到绮霰斋打听宝玉,谁知宝玉一早便往北静王府去了。他呆呆坐到晌午,打听凤姐回来了,便写了领票来领对牌。彩明出来收了领票,批了二百两银子,连对牌一同交给贾芸。贾芸接过,心里乐开了花,转身到银库领了银子,回家告诉母亲,母子二人俱各欢喜。次日五更,贾芸先找倪二,按数还了银子,倪二见他守信用,按数收回,不在话下。贾芸又拿了五十两,出西门找到花儿匠方椿家买树,此处不表。 再说宝玉,那日见了贾芸,随口说叫他进园说话,过后便忘了。这日晚上从北静王府回来,见过贾母、王夫人,回至园内换了衣服,正要洗澡。袭人被薛宝钗叫去打结子,秋纹、碧痕去催水,檀云因母亲生日回了家,麝月在家养病,剩下几个粗活丫头也都出去顽了,房里只剩宝玉一人。他要吃茶,连叫两三声,才进来两三个老嬷嬷。宝玉摇手道:“罢了罢了,不用你们。” 老婆子们只得退出。 宝玉没法,只得自己下来拿碗倒茶,忽听背后有人说道:“二爷仔细烫了手,让我们来倒。” 一面说,一面上前接过碗去。宝玉唬了一跳,问道:“你在那儿?忽然来了,吓我一跳。” 那丫头递过茶,回道:“我在后院子里,从里间后门进来的,难道二爷没听见脚步声?” 宝玉一面吃茶,一面仔细打量她: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一头乌黑的头发挽着个髻,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十分俏丽干净。 宝玉笑道:“你也是我这屋里的人?” 那丫头道:“是的。” 宝玉道:“既是这屋里的,我怎么不认得?” 那丫头冷笑一声:“认不得的多了,岂只我一个。我从来不上前递茶递水、拿东拿西,眼见的事一点儿不作,二爷自然不认得。” 宝玉道:“你为什么不作这些事?” 那丫头道:“这话我也难说。只是有句话回二爷:昨儿有个芸儿来找你,我想二爷不得空,叫焙茗回他今日早来,不想二爷又往北府去了。” 刚说到这里,秋纹、碧痕嘻嘻哈哈提着一桶水进来,一手撩着衣裳,趔趔趄趄,泼泼洒洒。那丫头忙上前接水,秋纹、碧痕一看是小红,二人都诧异,放下水桶,进房东瞧西望,见只有宝玉,心头顿时不自在起来。二人预备好洗澡之物,待宝玉脱了衣裳,便带上门出来,找到小红,兜脸啐了一口,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催水,你说有事,倒叫我们去,你却在这儿讨巧递茶!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 碧痕道:“明儿我们就说,凡要茶要水的事,咱们都别动,只叫他去。” 秋纹道:“这么说,不如我们散了,单让他在这屋里伺候!” 二人正吵着,一个老嬷嬷进来传凤姐的话:“明日有人带花儿匠来种树,叫你们严禁些,衣服裙子别混晒混晾,土山上一溜都拦着帷帐,别混跑。” 秋纹问道:“明儿是谁带进匠人监工?” 婆子道:“说是后廊上的芸哥儿。” 秋纹、碧痕听了不知是谁,只顾瞎问,小红却听明白了,知道就是昨日外书房见的那人。 这小红本姓林,小名红玉,因 “玉” 字犯了黛玉、宝玉的名,便都叫她小红,是荣国府世代旧仆,父母管着各处房田事务。她年方十六岁,分在怡红院,本想在宝玉面前现弄现弄,攀高枝儿,怎奈宝玉身边的丫头个个伶牙利爪,哪里插得下手。今儿刚得了递茶的机会,又遭秋纹等人一顿辱骂,心头凉了半截,闷闷回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听窗外低低叫道:“红玉,你的手帕子我拾在这里呢。” 红玉忙走出来,见是贾芸,粉面顿时涨得通红,含羞问道:“二爷在那里拾着的?” 贾芸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一面说,一面上前拉她,红玉急回身要跑,却被门槛绊倒。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