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渔歌》-《小说之王严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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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根本没办法几句话说得清楚,因为从科学的角度上看,两者之间没有丝毫的共性。小说是一种艺术作品,有其自身的创作规律,跟日常生活中的规则是两码事。艺术的界限在两者之间画出了一道鸿沟。小说中的人物是否真实並不取决於它们跟我们是否相似(虽说它们也可能和我们很像),而是取决於它们是否令人信服。虚构的人比现实的人更难以捉摸。他是由成百上千各不相同的小说家的头脑孕育而成的,他属於一个內心生活清晰可见的世界,属於一个不知疲倦、不屈不挠地孜孜於各种人际关係的世界,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属於一个敘述者和创造者实为一人的世界。这样看来,我们就能对小说中的某个人物是否真实下个定义了:当小说家对这个人物的一切无不了如指掌时,这个人物就是真实的。他或许故意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讲给我们听,很多事实都隱而不谈,但是他能让我们產生一种感觉:虽说这个人物没有得到解释说明,却是立得住、讲得通的。我们由此得到的是一种绝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获得的真实。这也正是小说能安慰我们的原因所在。”

    “这也许不过是把每个作家都知道的事兜圈子说出来罢了。然而,当作家带著人之为人的天性握笔在手,试图创造人物时,这些人物又该如何跟其它各个方面契合无间呢?”

    “对於小说家来说,”伍令尧用严肃而激动的口吻说道,“一切方法都是对的,只要它能表达出他想要表达的东西。目前大为流行的小说形式往往是漏掉了而不是抓住了我们所要寻求的东西。作家坚持一个劲儿地按照那种距离自己內心的物像愈来愈远的设计方案,去构思自己的章节小说。他能把一本书弄得结构严谨,並且技巧上无懈可击,就连那些最苛刻的批评家也看不出一丝漏洞。然而,倘若生命无法在那里面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此大费周章来证明小说情节酷似生活,不仅仅是浪费时间,而且是把工夫用错了地方,反倒把意象的光辉掩盖了。作家把整本小说润色得无懈可击,写得恰如其分,结果,假如他笔下那些人物真能一下子活起来,他们也会发现自己全身穿戴整齐,就连外套上的扣子都合乎规范。但是,隨著时间流逝,我们看著这些按照约定俗成的方式填写得满满的书页,常常感到一阵阵怀疑和厌倦:难道小说一定要像这样写吗?难道生活真是这个样子吗?向深处看去,生活绝不是这个样子。细察一个平常人的头脑在平常日子里一瞬间的状况吧。在那一瞬间,头脑接受著数不清的印象,有的离奇,有的琐碎,有的飘逸,有的则像利刃刻下似的那样明晰。它们像是由成千上万颗微粒所构成的连绵不断的骤雨,从四面八方袭来;落下时,它们便形成了这天或那天的生活,著重点与往昔不同,紧要的关键在此而不在彼。因此,如果作家能够以自己的亲身感悟而不是以传统章法作为自己写作的依据,那么,就不必非有什么符合公认格式的情节不可。生活並不是一连串对称排列的路灯。生活是一轮光圈,我们的意识自始至终被它包裹著。对於这种陌生多变、难以界定的內在精神,无论它表现得多么脱离常规而又错综复杂,总要儘可能不掺夹任何外来杂质,將它表现出来。这难道不正是一位小说家的任务吗?”

    鸿影跟著伍令尧在莽林中漫游。他吸收了伍令尧那自由创作的精神、豁达的思想和客观观察事物的方法,这种方法使他能潜移默化地理解生活,继而凌驾其上。临別时,鸿影激动地握住伍令尧的手说道:

    “您是我的第一位导师。”

    伍令尧含笑点了点头,起身把他送到门口。

    鸿影吹著口哨欢天喜地地回到宿舍。他在臥铺上躺下,闭上眼睛,像一条慵懒的蜥蜴似的昏昏欲睡。他的思想在打转,却也没有意识要界定在某一个想法上。他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知觉,就像一个湖,四周的崇山峻岭把他与世界隔离了。周围没有一点儿声响,没有一点儿骚乱,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寧静。忽然间,他一跃而起,把头往冷水盆里浸了一会儿,脑子这才稍稍清醒些。他重新坐在桌前卯足了劲,那股衝动,仿佛要征服世界。

    一个月后,鸿影人生的第一部短篇小说《渔歌》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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