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凤囚于庭(上)-《清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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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是在一种彻骨的寒冷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点点重新凝聚的。仿佛沉在万丈冰渊之底,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沉重的枷锁拖拽回去。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灵魂被剥离肉身的虚脱感,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万念俱灰的疲惫。原来,这就是濒死的感觉。不,或许,我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痛了眼皮,伴随着某种粗糙织物摩擦皮肤的触感,和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着霉味、灰尘和劣质炭火气的味道,钻入鼻腔。我艰难地掀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帘,视线模糊了许久,才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斑驳的穹顶,蛛网在角落摇曳。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薄薄的、散发潮气的棉褥。身上盖着的,是一床颜色暗沉、打了补丁的粗布棉被。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唯有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卷着雪粒,敲打着破损窗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里……是哪里?慈宁宫那暖融的椒墙、缭绕的沉香、柔软的锦衾……恍如隔世。
“娘娘……您……您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却又极力压抑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挽月跪在床榻边的脚踏上,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交错,身上穿着宫女最低等的灰布棉袍,发髻散乱,哪里还有半分慈宁宫大宫女的模样。
“挽……月……”我张了张嘴,喉咙干灼刺痛,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水……水来了!”挽月慌忙端起旁边小几上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半碗浑浊的冷水。她小心地托起我的头,将水一点点喂入我口中。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让我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冯保带人闯入慈宁宫的刀光剑影,阿尔丹拼死护驾的决绝,景琛那冰冷而陌生的眼神,还有那句“……移驾长乐宫休养”的旨意……
长乐宫!前朝废后冷宫!
我真的……被我的“皇儿”,亲手打入了这比囚牢更不堪的冷宫!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我强行咽下,目光扫过这间狭小、破败、四壁透风的屋子。除了一床一榻一桌一凳,再无他物。墙角堆着些许黑炭,显然是冬日取暖所用,但炭火盆中只有零星几点暗红,根本无法驱散这浸入骨髓的寒意。
“我们……在这里几日了?”我喘息着问,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针扎般的痛。薛神医勉强压制住的毒性,似乎因为这场巨大的变故和心绪的激荡,再次蠢蠢欲动。
“三……三日了。”挽月抹着眼泪,“那日娘娘昏死过去,皇上……皇上便命人将我们用一乘青布小轿抬到了这里。除了每日有个又聋又哑的老太监送来些馊饭冷粥,再无人来过。高公公……高公公那日护驾,被冯保的人打成重伤,不知被拖去了何处……生死未卜……”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高德忠……生死未卜。我闭了闭眼,心口一阵绞痛。是我连累了他,连累了所有忠心于我的人。
“阿尔丹……公主呢?”我猛地想起她最后的哭喊。
“公主那日被皇上的人强行带走了,奴婢……奴婢也不知公主现下如何……”挽月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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