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凤翼北归(上)-《清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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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踏碎晨曦,车轮碾过青石,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缓缓驶出栖凤台温暖的山谷,重新投入北地的风寒与未卜的前路。

    一出山谷,凛冽的寒风便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与谷中的春暖花开判若两个世界。我们都换上了厚厚的裘皮。赵擎拒绝了乘坐马车的提议,坚持骑马而行,我知道,他要在全军面前,维持主帅不可动摇的威严。但他的伤势终究太重,每颠簸一下,眉头都会微不可察地蹙紧,脸色也更白一分。行不到十里,他握缰的手已微微颤抖,冷汗浸湿了鬓角。我驱马靠近他,低声道:“逞强若倒了,军心更乱。” 他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反驳,在影一的搀扶下,改乘了特制的、铺着厚厚软垫的马车,但车帘始终掀起一角,他的目光,始终锐利地扫视着行军路线与周围山势。

    赫连朔确实是一员良将,将“雪凰军”指挥得如臂使指,斥候前出十里,侧翼巡护周密,宿营时壁垒森严,无需赵擎过多费心。但赵擎依旧每日召他及秦风(秦风在我们离开栖凤台前一日,竟带着百余名死里逃生的京营精锐奇迹般追了上来!)等人议事至深夜,对着地图推演局势,听取各方汇集来的情报。

    情势比想象的更为严峻。来自京城方向的最后消息是,在我们离开后的第七日,潼关终于失守,平西王叛军与吐蕃先锋汇合,兵临京城之下。秦风突围时,京城已巷战数日,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张阁老、李尚书等文臣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坏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各地藩镇或降或叛,或拥兵自重,观望风色,昔日的大周疆土,已呈分崩离析之势。

    “京城已不可为。”赵擎在地图前,声音冰冷,手指点向北疆,“如今的关键,在于北疆!郭放老将军若能稳住阵脚,收拢溃兵,依托长城天险,我们便有反攻的根基!若北疆再失,则万事皆休!”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传令郭放,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居庸关、紫荆关!我军全速前进,务必在十日内,抵达居庸关!”

    十日,千里驰援,对于一支带有伤员辎重的队伍而言,几乎是极限。军令一下,队伍的行进速度骤然加快。日夜兼程,人马皆疲。风雪、严寒、崎岖的山路,不断考验着每个人的极限。不断有体弱的士卒病倒,受伤的战马被遗弃。但没有人抱怨,一种同生共死的悲壮气氛笼罩着全军。

    我体内的那股灼热气息,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竟显现出奇异的作用。它驱散了北地的酷寒,让我比常人更能忍受疲惫,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快得惊人。但随之而来的,是那股灼痛感也愈发清晰,尤其在夜深人静时,仿佛有火苗在经脉中窜动,需要我凝神静心,才能勉强压制。这力量,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阿尔丹表现出了惊人的坚韧,她默默承受着颠簸与寒冷,从不叫苦,还时常将自己的份额食物分给生病的宫女。只是她愈发沉默,常常望着南方京城的方向,默默垂泪。我知道,她在担心京城的亲友,在恐惧未知的命运。

    第七日,我们进入了战火波及的区域。沿途村庄十室九空,随处可见被焚毁的房屋、倒在路边的尸骸,以及小股趁乱劫掠的散兵游勇。赫连朔的“雪凰军”展现了强悍的战斗力,往往不等对方靠近,一阵密集的弩箭便将匪徒射成刺猬。赵擎下令,对于遭遇的小股叛军或乱兵,一律格杀勿论,并派出小队骑兵,四下张贴告示,言明镇国公已率王师北返,收拢溃兵,严惩叛逆,以安定人心。

    渐渐的,开始有零星的溃兵和逃难的百姓加入我们的队伍。他们带来更多混乱而悲惨的消息,也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传闻:北疆的郭放老将军并未屈服,他收拢了数万溃兵,死守关隘,屡次击退吐蕃的试探进攻,还在等待王师北上!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虽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第十日黄昏,队伍前方终于出现了那道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的、如同巨龙脊背般的灰色影子——长城!居庸关的轮廓,在如血残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雄浑而苍凉。关墙上,残破的“周”字大旗依旧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我们到了!” 队伍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声,许多人喜极而泣。

    赵擎命令车队在关外五里处一处背风的山谷扎营。他拒绝了直接入关的提议,而是要等赫连朔派出的斥候确认关内情况万无一失。谨慎,是名将的本能。

    夜幕降临,萤火点点。中军大帐内,赵擎靠坐在虎皮铺就的软榻上,听着赫连朔的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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