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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壁关的危机，如同紧绷到极致的弓弦，在沈清漪以一场惊心动魄的“攻心和谈”与雷奔奇袭落鹰涧的配合下，骤然松弛。张泰大军仓皇后撤百里，赫连朔损兵折将、龟缩不出，北疆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关墙上下，劫后余生的将士们忙着修补工事，收敛袍泽遗骨，空气中虽依旧弥漫着血腥与悲伤，却多了一丝坚韧的生机。帅府之内，紧张压抑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更加聚焦于那位端坐于舆图之前、气质已然发生脱胎换骨般变化的太后身上。

    沈清漪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外罩墨色斗篷，青丝简挽，未佩珠翠。涅盘重生后的她，面色虽仍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深邃如寒潭，眼底深处沉淀的金红色光芒流转不息，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与智慧。她的气息更加沉凝，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断，那是历经生死、掌控力量后自然流露出的气场。

    “娘娘，张泰虽退，然其主力未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赫连朔新败，其心必更毒，不可不防。”郭放肃立一旁，沉声禀报，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北疆虽暂胜，但根基依旧薄弱，强敌环伺的局面并未根本改变。

    “本宫知道。”沈清漪的目光并未从巨大的中原舆图上移开，她的指尖正点在那代表京城的猩红标记上，“所以，我们不能坐等他们恢复元气。破局的关键，不在北疆，而在那里。”

    京城！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娘娘果然要行那险之又险的京城之策！

    “娘娘三思！”秦风挣扎着从担架上撑起身体，急声道，“京城如今是龙潭虎穴，乌维、伪帝、拜火教势力盘根错节，守备森严！娘娘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若有不测，北疆怎么办？公主殿下怎么办？”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必须去。”沈清漪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北疆孤悬于外，纵能暂保，亦难图长远。唯有揭开京城迷雾，拿到伪帝篡位弑君的铁证，方能号召天下，共诛国贼，光复社稷！阿尔丹的仇，赵擎的仇，北疆将士的血，不能白流！”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可是娘娘……”雷奔亦想劝阻。

    “不必再言。”沈清漪抬手打断，语气不容置疑，“本意已决。北疆，就交给诸位了。”她看向郭放、秦风、雷奔，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嘱托，“郭老将军，北疆防务，由你全权负责，稳守为上，切勿浪战。秦风，你伤势未愈，好生休养，协助老将军处理政务，稳定民心。雷奔，整训骑兵，保持机动，随时策应各方。本宫不在期间，若遇重大变故，你三人可共议决断。”

    “臣等……遵旨！”三人深知沈清漪心意已决，只能压下心中万千担忧，重重叩首领命，眼中皆含热泪。他们知道，娘娘此行，九死一生。

    “高德忠。”

    “老奴在！”

    “公主殿下就托付给你和挽月、胡军医了。务必保她周全。若……若本宫未能归来……”沈清漪的声音微微一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便按先前计议，护送公主南下，去找苏定方。”

    “老奴……万死不负娘娘所托！”高德忠跪地泣道。

    安排完北疆事宜，沈清漪挥退众人，只留下影一。她需要最详尽的京城情报与行动计划。

    “京城现状如何？慧净师太确切位置可曾查明？”沈清漪沉声问道。

    影一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回娘娘，据最新密报，京城局势愈发混乱。乌维与拜火教因争夺‘唤神祭’主导权彻底撕破脸，双方在城中多次火并，死伤惨重，甚至波及皇城。伪帝萧景锐似乎想居中调和，但威望不足，反成双方傀儡，政令不出宫门。禁军、巡防营亦被两派势力渗透，各自为政，城内治安几近崩溃。这……正是我等潜入的良机！”

    “慧净师太呢？”

    “师太已被属下等人趁乱转移至城西‘清水巷’一处绝对安全的隐秘据点，由‘夜枭’最精锐的死士看守。师太身体虚弱，但神智清醒，她坚持要见到娘娘本人，才肯交出先帝遗诏与证物。”影一顿了顿，语气凝重道，“但天牢周边，尤其是西北角废井区域，已被乌维麾下‘血滴子’精锐彻底封锁，设下重重陷阱，此前内应引发的骚乱已被镇压，相关人等……皆被灭口。强攻救人之路，已绝。”

    沈清漪眼中寒光一闪。乌维反应果然迅速！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那神秘的“内线”了。

    “与我们联络的‘醉仙楼’掌柜，以及那位可能存在的‘内线’，可有新消息？”

    影一摇头：“‘醉仙楼’掌柜传递完上次消息后，便如同人间蒸发，属下怀疑他已暴露遇害。至于那位‘内线’……身份依旧成谜。对方行事极其谨慎，所有联络皆通过无法追踪的死士或密语完成。但其能量极大，不仅能引发天牢内乱，似乎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血滴子’的布防调动。属下推测，此人……极有可能身居庙堂高位，甚至是乌维或拜火教核心圈之人，但其目的……难以揣测。”

    一个隐藏在敌人心脏地带的、目的不明的强大内应？这既是巨大的助力，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沈清漪眉头微蹙，心中警兆更甚。但事已至此，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潜入路线与接应计划，可曾完善？”

    “已初步拟定。”影一铺开一张详细的京城地图，上面用各种符号标注着兵力部署、哨卡、暗道，“属下建议，娘娘一行伪装成塞外皮货商，从北面‘德胜门’入城。此处盘查相对松懈，守门校尉中有我们的人。入城后，沿预定路线前往清水巷据点。途中会经过三处危险区域，需格外小心。接应人手已全部就位，但为防万一，娘娘需随时准备启用备用路线与安全屋。”

    沈清漪仔细审视着地图，将每一个细节牢记于心。涅盘之后，她的记忆力与洞察力远超以往。

    “人手方面，”影一继续道，“属下精选了十二名‘夜枭’好手，皆精通潜伏、暗杀、易容、毒术，可扮作伙计护卫。另，赫连影将军闻讯，坚持要求同行，言其熟悉云中国内部情况，或可应对突发状况。属下……未敢擅专，请娘娘定夺。”

    赫连影？他伤势未愈，武功大打折扣……沈清漪沉吟片刻，道：“准。让他同行，但非必要，不得出手。他的经验，或许有用。”

    “是！”

    计议已定，沈清漪屏退影一，独自一人来到阿尔丹的寝居。小女孩服了药，正沉睡着，脸色红润了许多，呼吸平稳，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沈清漪坐在榻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愧疚。此去京城，凶险万分，能否安然归来，实属未知。她俯下身，在阿尔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将一枚温润的、雕刻着凤凰图案的玉佩，小心翼翼塞入女儿的枕下。这是她贴身的护身符，蕴含着微弱的凤凰之力，或可在危难时护住女儿心脉。

    “阿尔丹，等母后回来……”她低声呢喃，声音哽咽。

    三日后，子夜。铁壁关隐秘侧门悄然开启。十余骑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疾驰而出，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为首一骑，玄衣黑氅，风帽低垂，正是沈清漪。赫连影与影一一左一右，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十二名精悍的“夜枭”死士。没有告别，没有仪仗，只有决绝的背影与肩负的沉重使命。

    一路无话。众人日夜兼程，避开官道，专走险僻小路，凭借高超的伪装与影卫提前清理障碍，有惊无险地穿越了伪帝控制区域。越靠近京城，气氛越发紧张。沿途关卡林立，盘查严密，流民增多，时可见到小股溃兵与趁火打劫的匪徒，一派乱世景象。得益于精心的伪装与伪造的路引文书，他们一行并未引起太大怀疑。

    七日后，黄昏。巍峨、沧桑、却又笼罩在一种诡异不安氛围中的京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巨大的城墙如同受伤的巨兽匍匐在地，墙头旗帜杂乱，守军身影稀疏，丝毫不见昔日帝国都城的恢弘气象，反而透着一股衰败与混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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