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巴山夜雨 (四)-《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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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沉默。

    一种无需多言的紧迫压在众人心头。

    良久的寂静后,最先开口的是张文景。他右手夹着烟,颇为夸张地耸一下肩,轻松地说:“行了,不说这些……我今天刚到重庆,你们不请我吃顿好的?”

    沈从之顺着他,勉强笑了笑,道:“我可请不起你。”

    “啧,哪能叫你请,要请也是他请。”张文景手中猩红的烟头一转,点向徐志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徐志怀点头答应。

    待太阳落山,一行人乘车前往首都饭店。他们在窗边落座,点完菜,正聊天,徐志怀忽而瞥见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带着一个两岁的男童进来。女的是瘦高个,短发,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发型,穿浅灰色的羊绒大衣,别一枚钻石胸针。

    徐志怀立刻挪开眼神。

    不为别的,因为那位妻子就是谢诗韵。

    张文景也瞧见了她,一时有些意外。但他细想,也感觉正常,重庆的高档场所就那么些地方,他们同属一个圈层,总归会碰到。

    谢诗韵似有所感,目光同样移过来,瞧见窗边的三人,显然吃了一惊。她同身旁的丈夫耳语几句,走到餐桌旁,叫一声“从之”,叫一声“张文景”。

    张文景嬉皮笑脸道:“这么多年没见,诗韵是越来越漂亮了。”

    “你倒是还和从前一样,油嘴滑舌。”谢诗韵笑吟吟说着,搭上张文景的肩。下一秒,她的视线扫到徐志怀,笑意蜕皮般淡去。

    “哼……徐霜月,你还没死呢。”谢诗韵道。“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沈从之见状,连忙起身,挡在了谢诗韵与徐志怀之间。他温声道:“诗韵,你怎么来了?上回说的事……”说着,他做了个手势,有意将她引开。两人走到不远处,面对面,低声商量些什么。徐志怀侧目,看一眼,又心烦意乱地收回目光,结果眼神一转,正对上张文景。

    “不是我说,你俩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说。

    “谈不上,”徐志怀垂眸,躲开张文景的视线,转而盯着光洁餐盘,盘中倒映出他的脸,一张消瘦的脸,下巴青白。巴掌大的空间,两张脸紧凑地挤在一块儿,难以呼吸。“我没有亏欠她的地方。”

    “霜月,你不能这么说,”  张文景放低了声音。“当年的事——”

    话音未落,沈从之折了回来。

    张文景便及时止住话头。

    不多时,菜端上来。三人要了两瓶花雕酒,沉默地喝着。吃到一半,收音机放完了爵士乐,滋啦的电流声后,是晚间的新闻节目:徐州沦陷,武汉开战,以及首都沦陷后,某妇曾在青天白日之下遭敌兵十七人轮奸……

    结完账,几人乘车回去。张文景坐在前座,沈从之与徐志怀一左一右地进后座。车缓缓开动,天幕随之逐渐沉落。浓云被撕开一道缺口,将要塌陷般,洒下一阵急促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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