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八卦-《帝后耕耘记之后耕耘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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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仁宫与慈仁宫一巷相隔,因三藩祸乱军饷耗大,后妃们几都住于西六宫,东六宫只景仁宫一处因静宜有意修养,玄烨才单留了出来给宝仪居住。

    玄烨赶至榻前,听完喜浓回禀事由,既是焦虑又是无奈,自是明了自家表妹的担心。

    “宝仪,佟家这两门婚事朕都允了。”一见明明无力的宝仪要起身,玄烨忙按了按她的肩头。

    虽然遏必隆不在了,可他那夫人巴雅拉氏相比佟氏就聪明多了,前几日递牌子求见太皇太后,说是四子颜珠已然成年,听说懿贵妃庶出的五妹秀外惠中,便有意求娶婚姻。

    “一则门当户对,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再则,无论是玛尔珲还是颜珠,都是温顺宽泛的老实人,品性上朕放心。两位舅舅都是朕至亲之人,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朕又如何会不答应?何况——”玄烨替宝仪理了理被面,才接着说“两位舅舅一心都是为了辅佐朕,他们是什么人,朕清楚。宝仪实不必过虑,只宽泛了心思好好养着。”

    宁芳虽然不清楚这表兄妹两个打什么哑谜,却觉得他们之间自有一种端在一个平面上的智慧和基于互通的默契与信任,或许是夹杂了亲情,他们间的关系相较于小三与曾经的皇后晴芳,更为的相濡以沫、无语自通。

    这五年,宝仪一定是帮了小三不少吧,时间织就的角色有时候即便令你嫉妒的发狂也抹不掉她人存在的不可替代。

    恰时温妃欲产的消息传来,玄烨便留下宁芳转往翊坤宫。

    坐在刚刚小三坐过的位置,亦学着小三的样子理了理完好的锦被,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好。

    刚刚游大夫已是暗下言明,若宝仪仍是如此用心,怕是连三年五载都没命可活。

    见宝仪面色确实苍白,宁芳便想说些轻快的打破沉静。

    “对了,我送你的松狮犬呢?怎么没见到?”去年冬至宝仪生辰,宁芳送了只肉乎乎的松狮狗。

    宝仪想解释却一口气不顺力不从心,边上的喜浓忙替解道:“回太后,太后送的松狮狗娘娘非常喜欢,只是——只是一近了便不停打喷濞、呼吸不畅。游大夫说是娘娘对狗毛敏感。没法子,便只能交给娘娘的妹妹三格格在偏殿养着。娘娘给那狗儿取名果果,每日一有空便远远瞧着果果玩耍,只看着便喜欢得不得了呢。”

    一听宝仪对狗毛过敏,宁芳不免一番自责,在现代她自己与人不亲也曾想养些宠物,可先天心脏病对狗猫之毛也是过敏。本是将心比心想送个可爱的宠物给宝仪打发时间,却不想反惹了坏事。

    “皇额娘……”宝仪强定了心率,“宝仪反要谢谢皇额娘……什么能比活泼可爱的果果……更讨人喜欢?不瞒皇额娘,自幼宝仪……便极想……养只狗儿……只可惜我额娘……怕这些……不想妾妃现在也……”

    宝仪神情里的欢喜不假,回忆时的遗憾也真。这一刻,宁芳仿如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对窗外鲜活的一切无限向往,却只能蹲守在自己的一房天地里沉静如滞。

    出来时,见到正与松狮狗果果在廊下玩得欢愉的黛仪,突然就觉得这生活残酷。

    明明送的人是宝仪,享受宠物之乐的却是黛仪。明明宝仪比这不黯世事的黛仪用心慧致,却生来就已注定早丧……

    一个人立在堆绣山上北望景山,就似人生般如此近又那么远。

    有时候猛然回首,恍然已是交错几辈子的陌生与涌动。无论是前世的记忆还是过去近二十年的宫廷生活甚至宫外游历的五年光阴,仿佛都只是虚幻的一场梦境,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实的自己。你活着,但那些你熟悉、曾经鲜活的人们却一个个离开、逝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动,只有你一个——静悄悄的——被留在了当下——孤静终老。

    寂寞吗?

    明明有爱的人、也有爱你的人不是吗?可某些转首的瞬间,某个独在的霎那,还是会有一种不可言明、幸福浸染过却还是会冷湿的不完整潺潺却越发浓重地没向了自己。

    原来,不论多么幸福,还是会有遗憾,还是会有怎么忽视也无法忘怀的缺失。比如,玄烨与宝仪的默契;比如,玄烨与胤礽的父子之情;比如——他的转身离开是因为另一个女人与他连系着的生命的降生……

    知道彼此间无可取代、相爱一世是一回事,眼见一个个别人来填实两人间注定只能残缺的岁月又何常不是一次次缅怀残酷的现实。总以为可以不在乎,总以为得到太多便可以弃下偏枝。其实只有自己知道,还是会在意,还是会痛,还是会一次次因为这种残缺疼痛。

    明明那么喜欢孩子,却要在她面前装作不冷不热。终究掩饰不去看着孩子们时眼中自然天成、不及遮掩的欢喜流光。

    温妃生了位健康的格格,可从景仁宫出来的宁芳却怎么也不想去看。

    康熙十二年那个春暖花开的时日,禧儿被接入宫中时,未有一女长活的玄烨曾经怎样眸溢欢喜地高高抱起还不足两岁的养女,那时的禧儿刚刚拜别自己的亲身阿玛还有丝胆怯,却在被高高捧起时咯咯地欢笑出了声。那时候宁芳便知道,小三会是个宠爱女儿的父亲。

    在外五年,见过太多的孩子。无论是紧紧跟随的小石头还是宁庄里生来便受苦依旧天真的孩子,愈是亲近、愈发了解孩子的魅力,他们不只是传宗接代的延续,更是落入现实、会发芽开花结果的天使。你来不及亲见自己的娇嫩繁华却可以在孩子身上遇见曾经的美好奇迹。幻想着,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孕育一个天使之子,是份无语伦比的完满与美好,会总离不开视线地凝视她、关注她,会陪她呀呀耳语、匍匐背立,会喂她吃饭、抱她飞旋,会沉于她的哭声、溺入她的笑吟,更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两相对着放她在中间、一人一只小手的在握——美满睡去……

    年青时,除了自己和自己的幸福,什么似乎都不那么重要。可真正步入婚姻、走过年岁,才慢慢明白,有些看似可以跨过的角色其实反是人生中不能残缺的金秋。

    可她不会有孩子,不会有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可以让他抱、让他教、让他眼中时刻溢满慈爱、欢天喜地背着旋转的小公主,不会有一个孩子把他们之间的幸福围成一个真正无缺的好。

    他给的爱越多,越是令她觉得自己给得太少,每每爱(欲)淋漓、情深意切之时总有一汪热泪溢下她的眼眶滴落了遗憾碎落于柔软锦枕里。

    为什么人要有磨难、有感觉、有忧虑?如果没有,她是不是就可以还是当初那个简单的自己、安于他给的幸福而不自责。

    越是被爱,越想要回馈一种彼此的稀缺。就像当年,因为被爱,所以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还父母一份自由。可如今,她再不会像当初一般天真,却没有一条路可以让她弥补她不能给他的圆满。

    每当晨光未起他轻抚着她的眉角、吻过她的眉心起身上朝,她总在一抹湿润中睁开眼眸,于昏淡的光线里就这么痛心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爱是无形却实心的一丈宇宙,嵌入躯体正中。不爱会空,爱了会重,深爱了会痛。就是这小小宇宙,它因爱而生,靠吸附因爱而生的所有情感而动,不管是爱还是恨,终是感念繁多分不清是爱是恨长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黑洞。你便不再是你,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你,不再单纯,不再单纯的快乐,不再因为得到一点点而单纯快乐地餍足。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们?明明——明明幸福地已经溢出来却愈发在一个人的时候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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