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夜深得像被墨汁浸透过一样,皇宫大内一片死寂,只有打更太监那几声拖长了调子的“天干物燥”,偶尔惊起几只栖在檐角的乌鸦。 养心殿里,林休在龙床上翻了个身。 又翻了个身。 最后他干脆呈“大”字型瘫在那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头顶那雕龙画凤的承尘。这床够大,褥子够软,连枕头都是定做的苏绣云丝枕,按理说,这条件怎么着也能让人睡个昏天黑地。可林休偏偏睡不着。 他失眠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估计能把那帮整天嚷嚷着“陛下圣躬违和”的太医吓死。一个先天大圆满、站在武道巅峰的男人,竟然因为兴奋而失眠?说出去谁信啊,太丢修仙……哦不,太丢练武之人的脸了。 但林休觉得这很合理。 就在半个时辰前,王守仁那个老实人的密折送进来了。折子上写得那叫一个详尽,什么“李家车马已至”、“暂安顿于尚书府西厢”、“随行箱笼千余口”云云。当然,林休自动过滤了那些废话,脑子里只剩下了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钱,到了。** 那不是普通的钱,那是他这个穷鬼皇帝的救命稻草,是皇家医科大学的地基,是他后半辈子能心安理得当咸鱼的本钱。 “不行。” 林休猛地坐起来,抓了抓稍微有点乱的头发,心里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 这就好比你网购了个顶级显卡,物流显示“正在派送”,就在你家楼下的驿站里躺着,虽然知道明天一早就能拿,但你今晚能睡得着? 根本不可能。 “与其在这儿烙大饼,不如去看看。”林休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朕这是体察民情,关心皇商在京城的住宿条件,顺便……咳,顺便核实一下嫁妆清单,免得王守仁那个老古板给弄丢了。” 说干就干。 他随手扯过那件平日里微服私访穿的月白色常服,也不叫太监,身形一晃,人已经在原地消失了。 要是让大内侍卫统领看见这一幕,估计得当场跪下磕头怀疑人生。那根本不是轻功,甚至连残影都没留下,纯粹是境界太高,速度快到欺骗了人的视网膜。 出了寝殿,林休并没有走正门。 开玩笑,走正门多麻烦?还得叫醒守夜的太监,还得听侍卫喊万岁,还得摆驾,还得让王守仁那个一根筋的老头儿全家起来接驾,又要跪又要拜的,一套流程走下来天都亮了。 他是去“看钱”的,又不是去扰民的。 林休脚尖在红墙碧瓦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地融进了夜色里。 先天大圆满的感官在这一刻完全铺开。 根本不需要看地图,对于现在的林休来说,整个京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沙盘。哪里有呼吸声,哪里有心跳声,甚至哪里藏着宝贝,他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而在城东方向,有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宝气”,正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疯狂地召唤着他。 “好家伙,”林休在空中掠过,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李家是把半个江南都搬来了吧?这哪里是嫁妆,这分明是给朕送来了一座金山!” 越想越兴奋,他的速度不由得又快了几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流波动,惊得一只刚好路过的夜猫炸了毛,茫然地四处张望。 兵部尚书府,西厢。 和皇宫的死寂不同,这里的灯还亮着。 李妙真坐在那张有些年头的黄花梨梳妆台前,手里的眉笔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铜镜有些模糊,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 她没睡。准确地说,是根本不敢睡。 即便被世人称为“女财神”,即便她在商场上能谈笑间定下百万两白银的生意,可面对明天就要入宫面圣这件事,她还是慌了。 这不是生意。或者说,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整个李家的身家性命,甚至还有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下半生。 “民女李氏,愿为陛下分忧……” 李妙真对着镜子,低声念叨了一句,随即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行,太卑微了。那昏……那陛下既然喜欢‘吃软饭’,肯定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女人。我要展现出价值,要让他觉得,娶了我,他就赚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空气,而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年轻皇帝。 “陛下,李家虽无权无势,但富可敌国。这笔买卖,您稳赚不赔。” 说完,她又泄了气,把眉笔往桌上一拍。 “太强势了也不行。王大人说陛下虽然随性,但毕竟是天子,万一触怒龙颜……” 李妙真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既要展现出“女强人”的干练,好帮他管账、赚钱;又要流露出作为女人的柔美,毕竟……她是去当妃子的,不是去当户部侍郎的。 得用“美人计”,但又不能显得太廉价。 这尺度,比控制丝绸价格还要难拿捏。 为了明天能有一个完美的亮相,她决定试妆。 她卸下了白天那一身一丝不苟的锦衣华服,换上了一件质地柔软的月白色中衣。这衣服是她在闺房里穿惯了的,袖口有些宽大,松松垮垮地露出一截皓腕。 头发也被她放了下来。 平日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她总是将头发梳得紧紧的,插满金银珠翠。而此刻,那一头如瀑的青丝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背上,顺着丝绸睡衣滑落,少了几分平日里那种咄咄逼人的凌厉,多了几分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温婉与慵懒。 她拿起粉扑,在脸上细细地打了一层底。 李妙真的底子极好,江南的水土养人,她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透着一股子润泽的光。底妆一上,更是显得毫无瑕疵。 眉毛刚描了一半,是那种远山眉的轮廓,不似平日里的剑眉那般锋利,带着点淡淡的愁绪和柔情。 就在她伸手去拿那盒殷红的唇脂时,动作停住了。 镜子里的人,唇色淡淡的,透着一种健康的粉色。 这种“半妆”的状态,很奇怪。 就像是一幅画了一半的山水,留白处反而比浓墨重彩更让人移不开眼。褪去了商场上的精明伪装,卸下了家族重担的铠甲,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李当家”,只是一个对着镜子、患得患失的年轻女子。 “就这样吧。”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