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监室内一片死寂,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朱儁整个身子几乎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身躯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道:“绝非如此!罪臣夙夜自省,已知晓罪臣所犯大错!臣不该结交世家,联姻豪门,广纳门生,蓄养佃户,实在是辜负圣恩!恳请国家开恩,予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自此以后,定当断绝一切往来,专心军务,再不敢有分毫……” 朱儁急切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满是乞求,话语里充斥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仿佛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刘辩俯视着匍匐在地的朱儁,眼神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更加冷峻,缓缓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道:“公伟,你依旧不知错。此刻所言,不过是为脱罪求生罢了。” 朱儁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布满了茫然与惊惶,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颤声道:“国家……” 刘辩缓缓抬起手,一个简单的手势便强硬地截断了朱儁的辩解,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缓缓开口道:“朱公伟,其实自初见之时,朕对你便是深恶之。”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朱儁耳边,眼中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恐惧所填满,伏在地上的手不自觉地抠紧了地砖的缝隙。 刘辩没有理会这句话给朱儁带来的震撼,更不在意朱儁的颤抖,只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语气陈述着事实,道:“可还记得少年时,你的同郡友人周规?” 朱儁茫然地点点头,喉头滚动了一下,不太明白天子为何提起这件他引以为豪的旧事。 他自然是记得这位友人的,尽管周规意外染疾早逝,但他朱儁最初的名望便是来源于此人。 彼时他的同郡乡党周规受到三公府征召,却因家贫无力支付高昂的冠帻费,故而向会稽郡郡府借贷一百万钱。 冠帻费是孝桓皇帝所设,为了弥补国库亏空,朝廷想方设法增加收入,故而向在职官员征收冠帻费,名义上是让官员自己出钱购买或维护其官服中象征身份的冠和帻。 已入职的官员支付的是较低的维护费,也就是每年朝廷为在职官员发放的新冠帻,而即将入职的官员则要缴纳一笔高昂的冠帻费,作为新冠帻的购买费。 但是郡府因为财政问题,提前向周规催要借款,周规家境贫困,一时间无法筹措。 就在周规一筹莫展之际,朱儁私自将他的老母所织造的缯帛偷了出来卖掉,筹措了一笔钱解了周规的燃眉之急,但他的老母却失去了养家的本钱,因而很愤怒。 朱儁面对老母的责备,却反而辩解“小损当大益,初贫后富,必然理也”来回复母亲。 好在这笔投入也得到了回报,家乡上虞县的县长度尚深以朱儁为奇,把他推荐给会稽郡守韦毅,于是朱儁得以在郡中任职郡吏,又被下一任会稽郡守尹端任命为主薄。 “好一个‘小损当大益’!” “窃取老母赖以养家的缯帛,此谓之孝乎?”刘辩的声音陡然转冷,声音低沉却暗含几分怒意,道,“那是你生身之母,是生你养你之人!你为了成全自己的所谓‘义举’,为了博取名望,竟敢将她赖以活命的根本偷盗出去!” “若你未能得遇赏识,你母亲将因此饥馁而死,你又当如何?这难道不是大不孝?这便是朕最初便不喜你之缘由!为博虚名,竟置至亲于不顾,其心可诛!”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朱儁的心头。 天子的一番话,将他那自我感动的“义举”光环彻底击碎,只剩下赤裸裸的自私与不孝。 大不孝啊! 这番话若是放在外头,凭借当今天子的影响力,足以让朱儁……不,让整个会稽朱氏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大汉以孝为本,尽管本朝天子不能以身作则……咳,不过若是有任何人沾染上哪怕半点不孝的流言,都可能会将对他的仕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朱儁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冷汗也不知何时浸透了他这一身囚服。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