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沐瑶松开手,纸条飘落,被烛火的边缘舔舐,卷曲,化为一缕灰烟,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她站起身,走到墙角一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前。 这箱子随着她的行军辎重一路南下,从未打开过。 她用一把钥匙打开了铜锁,一股尘封的、干燥的纸张气味弥漫开来。 箱子里没有金银,没有兵书。 只有一叠叠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稿。 她将手稿一一取出,放在桌上。 最上面的一本,没有书名,封皮是粗糙的硬麻布,她用炭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资论》。 下面一本,更薄一些,是《公产盟书》。 再往下,是《土地法草案》、《全民所有制纲要》、《论持久战》…… 这些东西,在另一个世界,掀起了燎天之火,将无数旧的王座烧成灰烬。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记忆里似乎也被增强过。 早已忘却的东西,却能记得无比的清晰。 凭着记忆,她一字一句地将它们默写下来,藏在箱底。 她本以为,要等很久。 等到工业的齿轮开始转动,等到新的阶级从工厂和矿山里诞生,等到他们发出自己的声音。 可誉王,帮她提前了这个进程。 他用最愚蠢的方式,证明了旧权贵的腐朽与短视。 他们只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将国门一关,继续做着“天朝上国”的迷梦。 而南境那些狂热认购股份的商贾,也向她证明了另一件事。 资本一旦被放出笼子,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他们今天可以为了利益和她站在一起,明天,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毫不犹豫地将她推下深渊。 两条路,都是死路。 她需要第三条路。 一条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权贵,也不属于资本的路。 一条真正属于天下劳苦大众的路。 她拿起那本最厚的《资论》,指腹划过封面上粗粝的纹路。 栖霞山下的枫林里,她问过陈庆之。 “若有一日,新的权贵与天下百姓起了争执,你,站在哪一边?”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百姓。” 沐瑶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她将那些手稿重新用油布包好,放回樟木箱,上了锁。 然后,她对门外静立的亲卫道:“传我的令,将此箱,与我的亲笔信一同,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亲手交予陈部长。” 她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信使,不必等他回信。” …… 陈庆之的外交部官署,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誉王闭关锁国的政令下来后,这里便彻底没了声息。 往来递送国书的驿使不见了,连带着那些惯会见风使舵、前来探听消息的小吏也绝了迹。 夜深了。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吹得烛火晃动,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摆的影子。 陈庆之独自坐在灯下,面前摊着一卷舆图。 他的指尖,停在“天胡国”西边那片更广袤的、标注着无数陌生国度的土地上。 他曾想,等打通了与天胡的商路,共和国的船队便能从那里出发,去换回铁矿、香料,去看看那些金发碧眼的异邦人。 如今,这舆图成了一纸笑话。 他收回手,拿起桌上一柄擦得锃亮的匕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一支早已秃了的炭笔。 刀锋刮过木杆,发出“簌簌”的轻响,木屑卷曲着落下,像一层细雪。 他心里不静。 誉王。老狐狸。 关上国门,不是蠢,是毒。 这是在拔掉她安插在京城最显眼的一颗钉子。 他这个外交部长,如今成了最大的笑柄。 议会里那些旧臣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她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 南境大捷的消息传遍京城,百姓欢呼,誉王那帮人忙着争权夺利,可没人知道,她在那片刚刚平定的土地上,面对的是什么。 是人心,是废墟,是比三十万大军更难对付的烂摊子。 她会怎么做?她一定有办法。 可他,却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比在战场上被千军万马包围更让人窒息。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