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汴京城郊,新建的月台上,风很大。 吹得人心惶惶。 上百名来自南境各州的乡绅巨贾,此刻正聚集在这里,像一群被秋风赶到一处的鹌鹑。 他们身上的绫罗绸缎,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完全抵不住那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气。 两年了。 整整两年。 他们当初有多狂热,将成箱的真金白银投入那所谓的“汴海铁路”股份,如今就有多绝望。 铁轨是铺好了。 两条乌黑的铁线,从脚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趴在大地上。 可说好的车呢? 那个不用马拉,日行八百里的神物呢? “王掌柜,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沐瑶大人她,不会是把我们所有人都给耍了吧?”一个胖得流油的盐商,凑到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身边,压低了嗓门。 王掌柜是江南最大的绸缎商,当初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认购了最多的股份。 此刻,他的脸比身上那件杭绸马褂还要白。 “休得胡言!”他呵斥道,可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 他的手,死死捏着袖子里的一张京城邸报,那纸张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濡湿。 誉王以议会之名,颁布《讨逆檄文》。 北境陈庆之,被打为“绿色匪帮”。 檄文昭告天下,凡与匪帮勾结者,一律视为同党。 沐瑶大人,是陈庆之的旧主。 这南境,是共和国最后的根基。 如今,北境成了匪,京城要剿匪。 他们这些给沐瑶投了钱的商贾,算什么? 资匪!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兄,我们……我们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又有人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那可是三代人攒下的家业啊!” 王掌柜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他看着不远处,那一排排持着火铳,面无表情的士兵。 抽身? 只怕他们今天,连这个荒凉的月台都走不出去。 沐瑶,那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人心浮动,恐慌如瘟疫般蔓延时。 呜—— 一声悠长而怪异的鸣叫,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 那叫声,不似牛马,不似虎狼,沉闷,却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穿透力。 所有人都是一怔。 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地龙翻身了?” 人群一阵骚动。 王掌柜下意识地顺着铁轨向远处望去。 只见天际尽头,一缕黑色的浓烟,正笔直地升上天空,像一根刺向苍穹的狼烟。 那黑烟,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越来越近。 一个巨大的、钢铁铸成的黑色头颅,从地平线下猛地钻了出来。 它吞吐着白色的蒸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庞大的身躯在两条铁轨上狂奔,所过之处,大地都在哀鸣。 “妖……妖怪啊!” 一个胆小的商贾,当场吓得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 扑通! 扑通扑通! 月台上的商贾们,像是被割倒的麦子,跪下了一大片。 他们对着那头狂奔而来的钢铁巨兽,疯狂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求着满天神佛的保佑。 王掌柜没有跪。 他只是死死地站着,双腿抖得像筛糠,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终于明白李世忠说的“吞吃人肉的铁兽”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是比喻。 这是写实。 轰隆——哐当—— 钢铁巨兽在月台边缓缓停下,喷出的灼热蒸汽,扑了众人一脸。 那股硫磺和烈火的气味,像是来自九幽地府。 车门打开。 一队士兵从车厢里走了出来,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手中的火铳泛着森然的冷光。 李世忠大步上前。 “诸位,”他环视着跪了一地的商贾,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总司令有令,请诸位上车,往海州赴宴。” 赴宴? 去海州? 这分明是送他们去给这头妖怪当点心! “不……我不去!我不去!”一个商人连滚带爬地想跑。 锵! 士兵手中的火铳,齐齐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每一个人。 那股比寒风更刺骨的杀意,瞬间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王掌柜惨笑一声。 他知道,他们没得选。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第一个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打开的车门。 他走得很慢,像是走向自己的断头台。 车厢里的陈设,出人意料的……奢华。 柔软的红色地毯,舒适的独立座椅,光洁的玻璃窗。 商贾们被士兵“请”上车,一个个噤若寒蝉,缩在座位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掌柜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巨大的、钢铁铸成的车轮。 呜—— 又是一声长鸣。 车厢猛地一震,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王掌柜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