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嬴轩没接话,他望着不远处正踮脚够晒纸架的小工——那孩子顶多十二岁,从前该是在赵府扫茅厕的。 此刻孩子见他望过来,慌忙把沾着纸浆的手往裤腿上擦,眼睛却亮晶晶的:公子,这纸干了就能写字吗? 嬴轩蹲下来,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等你再长大些,或许能造出比这更好的纸。 孩子重重点头,跑回浆池边时撞翻了盛纸浆的木盆。 浆水泼在青石板上,吕泽刚要呵斥,却见嬴轩笑着摆手:由他去,总比扫茅厕强。 吕泽。嬴轩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造纸部,从今日起,工匠俸禄翻倍。 能教出学徒的,另加五钱;月损耗率再降一成,每人赏一斗粟。 吕泽的手猛地攥紧了账册,指节发白:公子! 这...这得花多少银钱? 你当孤是心血来潮?嬴轩挑眉,昨日市令来报,书肆卖麻纸的利润是竹简的三倍。 等竹纸普及,黔首买纸的钱能养起十个造纸部。他顿了顿,声音放软,那些在赵府当杂役的,在大牢当苦役的,从前连饭都吃不饱。 如今能靠手艺吃饭,多给些银钱,是他们应得的。 吕泽突然跪下,额头几乎贴到青石板:小的从前当账房,只算得出银钱进出。 今日才明白,公子算的是人心。 起来。嬴轩伸手扶他,还有件事要交代你。他压低声音,孤要你试着造更软的纸——薄如蝉翼,摸起来像绢帛,写小字不洇墨。 吕泽猛地抬头:更软的纸? 可竹纤维太硬,树皮纤维...... 所以才要试。嬴轩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账册,用桑树皮,加些蚕丝絮。 你明日派两个工匠去织室,跟织工学怎么抽丝。他望着远处飘起的晨雾,等这纸造出来,不仅能抄书,还能给女娃娃们写信,给先生们画图谱。 吕泽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公子要这些做什么。 他望着嬴轩眼中跳动的光,突然想起前日在羽轩阁听到的话——公子说要让天下人都配得上千古楼。 或许这更软的纸,就是千古楼的砖。 小的今日就去寻桑树皮。他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汗还是泪,就是把浆池翻个底朝天,也得把这纸造出来。 嬴轩笑了。 他转身要走时,朱雀突然按住他的胳膊。 街角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甲叶相撞的脆响——是宫城方向来的快马。 公子。朱雀低声道,是卫尉府的旗号。 嬴轩望着那团越来越近的尘烟,心头突然浮起前日太史令说的荧惑守心。 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袖,对吕泽道:今日的话,莫要外传。 吕泽重重点头。 快马在造纸部门前刹住,骑士翻身下马时带落了半幅披风。 嬴轩看清对方腰间的玉牌,瞳孔微缩——那是左丞相冯去疾的亲卫。 公子!亲卫单膝跪地,声音发颤,丞相说,黔中...黔中大旱。 晨雾突然浓重起来,嬴轩望着亲卫脸上的汗,忽然想起方才那孩子擦纸浆的手。 他摸了摸腰间的虎符,那里还留着早上摸过的麻纸的温度。 他对朱雀道,去宫城。 马蹄声裹着晨雾远去时,吕泽望着案上的账册,忽然发现自己方才记漏了一笔——公子今日的笑,该记在那栏。 第(3/3)页